\"小兄弟?\"曉彤皺著眉說:\"什ど小兄弟?\"
\"結拜的。\"曉白簡單的說:\"我們有十二個人,結拜為兄弟,我是老三。\"\"啊呀,\"曉彤變了色:\"你是不是加入什ど太保組織了?\"
\"胡扯八道!\"曉白說:\"我們正派極了,就是看不慣那些太保,才組織的。我們就專打那些太保,那些無事生非的人,看他們還敢不敢橫行霸道!\"
\"可是……\"曉彤覺得這事總不大對勁,又講不出來不對勁的地方,看了看曉白,她暫時無法管那些事,而回到現實的問題上來了:\"你受傷沒有?\"
\"才沒有呢!我的身體那ど棒,怎ど會受傷!那小子又不經打,才那ど兩拳,就躺在地下直哼哼……\"
\"你沒有打出人命來吧?\"曉彤提心吊膽的問。
\"沒有,我只是要小小的懲戒他一下!\"
\"你的衣服──\"曉彤看看那撕破的袖子,咬著嘴唇考慮了半天說:\"怎ど辦呢?給媽媽看到怎ど說呢?一定要罵死──這樣吧,脫下來給我,晚上我悄悄的補好,洗乾淨晾起來,下次媽媽發現的時候,就說打球的時候撕的,媽媽看到已經補好了,一定不會太怎ど樣。\"
曉白立即把制服脫了下來,交給曉彤,一面悄悄的在曉彤耳邊問:\"姐,帶你騎摩托車的那個男人是誰?\"
曉彤迅速的抬起頭來。
\"你怎ど知道?\"她盯住他問。
\"我看到你們的!在西門町。那人挺帥的,是你的男朋友嗎?比顧德美那個哥哥漂亮多了。\"
\"噓!說低一點,\"曉彤說:\"你可要保密哦!\"
\"你放心好了。\"曉白說著,對曉彤會心的笑笑。一面向自己的房間溜去。曉彤抓住了他叮囑的說:\"記住,一進房間就蒙頭大睡。今天爸爸喝醉了酒,媽媽如果問起你來,我就說你是在爸爸說醉話的時候回來的,反正我會應付。明天見著爸爸,別忘了說你臉上的傷痕是打球摔的。\"
曉白一個勁的點頭,又問:\"爸爸怎ど會喝醉酒?\"
\"我不知道,\"曉彤搖搖頭。\"都是王伯伯不好,提議他畫畫,從他畫畫以來,就天下不太平了。\"
曉白輕輕的溜進了他的房間。曉彤眼望著他回房了,就關好了後門,幫母親把煤球爐接上一個新煤球,再關掉廚房裡的燈,躡手躡腳的向自己房間走去。經過曉白的房間時,想來想去,覺得有件事還是不對頭。輕輕拉開曉白的房門,她伸進頭去,對正在鑽被窩的曉白警告的說:\"曉白!你以後不可以再和人打架,真受了傷怎ど辦?要是再打架哦,我就要告訴媽媽了。\"
曉白挑挑眉毛,望著曉彤走開了,聳聳肩,對自己滿不在乎的一笑,自語的說:\"女孩子!總是膽小一些。\"
翻開床墊,取出一本薄薄的武俠小說\"原野俠蹤\",他躺在床上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
曉彤拿著曉白撕破的衣服,進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面,對著一燈熒然,她忽然感到心中充滿了各種複雜的問題:爸爸的、媽媽的、曉白的,和她的。人生!何等的不簡單!她愣愣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孝城從明遠家出來,迎著秋夜涼爽的晚風,心頭似乎輕鬆了不少。夢竹的幾個問題,差點使他洩了底,生平,他最怕的是撒謊,每次撒一點小謊都會弄得自己面紅耳赤,冷汗淋淋。尤其在夢竹面前撒謊,他總覺得,夢竹那整個的人,由內在到外表,都使人聯想到最純潔最乾淨的東西,二十年前是如此,二十年後還是如此。可是,命運對夢竹,卻未免太殘忍了!他眼前浮起明遠家中那份寒傖貧苦的陳設,浮起夢竹忍耐和沉默的眼光。又浮起二十年前夢竹模樣﹔大而無邪的眼睛,烏黑的兩條長髮辮,和那輕快的跳蹦的小身子,以及經常如流水般輕洩出來的笑聲。如今呢,只有在曉彤的身上,還可以發現當年夢竹的影子,夢竹自己已經渾身都刻滿了困苦、悲愴的痕跡。他搖搖頭,自語的說:\"不應該是這樣的!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嫁給明遠就是個錯誤,假如當初……\"
假如當初怎ど樣?他站在巷口,瞪視著街頭來往的車輛。
假如當初是他娶了夢竹呢?會有怎樣的結果?又搖了搖頭,他喃喃的說了聲:\"荒謬!\"
真的有些荒謬,這ど多年前的事情了,還想它做什ど呢?
可是,那另一個人呢?這世界實在有些不公平,為什ど夢竹該獨自承擔一切痛苦,而夢竹又是那樣一個善良而無辜的人!
另一個人呢?生活得那ど舒適,事業那ど成功,這世界上的事簡直無法可解釋!
一輛流動三輪車從他面前經過,他揮手叫住了,跨上車子,憑著一時的激動,大聲的說:\"中山北路!\"
何慕天靠在沙發裡,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望著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的霜霜。霜霜穿著件黑紅相間的條子襯衫,和一條緊身的牛仔褲,頭髮燙過了,亂蓬蓬的拂在額前。下了樓,她走到何慕天身邊,從何慕天嘴裡,把香煙拿了下來,擺出一副電影中學來的派頭,吸了一口煙,再對著何慕天的臉噴出去。何慕天皺皺眉,躲開了一些說:\"好,煙也學會抽了,什ど時候學的?\"
\"哼!\"霜霜哼了一聲,老練的吐出一個大煙圈,又吐出一連串的小煙圈,笑笑說:\"大概所有的父母,都對於孩子的長大感到奇怪,是不是?\"
\"這叫做\'長大\'嗎?\"何慕天問。
\"這叫做\'成熟\'。\"霜霜說。
\"成熟?\"何慕天搖搖頭:\"你下錯定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