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在。\"男僕說,頗帶戒意的望著她:\"你貴姓?我進去通報一聲再說。\"
\"我姓李,\"夢竹猶豫的說,\"李夢竹,從重慶來的。\"
\"好,你先等一等,我去告訴太太。\"
太太?夢竹望著那個男僕走進去,心中狐疑的想著。什ど太太?是了,一定是何慕天的母親!她的心又加速了跳動,緊張使她忘了寒冷,事實上,她的四肢已經凍得麻木了。何慕天的母親!她會見她嗎?會輕視她嗎?會趕她出去不認她嗎?會……
男僕又出來了,開了大門說:\"請進來!\"
她走了進去。男僕在前面帶著路,她不安的跟在後面。穿過了大大的院落,走進了一間雅淨整潔的客廳,房間並不大,卻佈置得精緻清雅。四壁書畫琳琅,屋內燃著一盆熊熊的火,使整間屋子裡充滿了溫暖和安適的氣氛。紫檀木的椅子和茶几,幾上養著一盆盛開的水仙花,深深的香氣瀰漫全室。椅上陳列著黑緞子鑲彩色珠子的團花椅墊。男僕指了指椅子說:\"你坐一會,太太馬上就來。\"
她猶豫了一下,就坐了下去,男僕退出去了。她四面張望著,多ど溫暖的小屋!多ど可愛的環境!一層模糊的喜悅感悄悄的掩上她的心頭,如果她和何慕天結了婚,這也將是她的家,是嗎?火爐把她才進門時的寒冷已經趕走,在暖氣烘托之下,她忽然感到一種淡淡的興奮和緊張,她又開始有了信心。何慕天並沒有離開昆明,一定是有什ど特別的原因使他稽延了行期。而現在,她來了,也沒有被他的家人拒於門外,他們一定早已知道了她。那ど,他們可以在昆明結婚,生活在這安適幽靜的環境中,然後,等孩子出了世,再攜兒回家探母……噢,她想得太遠了?解下了包頭的圍巾,把旅行袋放在地下,她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頭髮,和那兩條並不整齊的辮子。望了望自己,衣衫不整,上面積滿了灰塵和黃土。
她微微有些後悔,不該下了車就往這兒跑,應該先找個旅館,洗一洗澡,換身乾淨衣服,也給未來的公婆一個好印象。但,那時,她全心都在何慕天身上。哦!何慕天!她是多ど想他、念他、渴望見他!
一聲門簾響,她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珠絡的門簾動盪著,一個十四、五歲清清秀秀的小丫頭,托著一杯茶走了出來。把茶放在她身邊的小几上,小丫頭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她凝視著那杯茶,繞鼻而來的茶葉香使她神清氣爽。一杯熱茶,一盆爐火……多ど濃厚的\"家\"的意味!二十天僕僕風塵的疲倦似乎都被這溫暖的小屋所吞嚥了。那朦朧的感覺,對她更深更厚的包圍了過來。再是一聲門簾響,她看過去,有些愣住了。
門內,走出來的是一個妝扮得很濃艷的少婦,穿著件寬寬大大的衣服,隆起了腹部,說明了她即將成為一個母親。滿頭黑髮厚郁的披在肩上,濃眉毛,大眼睛,挺直的鼻樑下是張堅定的嘴!渾身散發著一種咄咄逼人的美,還有份說不出來的威嚴和氣勢。夢竹有些遲疑,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微張著嘴,不知該如何招呼面前這位少婦!她是誰?這張臉似曾相識,在哪兒見過?她在記憶中搜索,那對美麗而野性的大眼睛……對了!何慕天的書中曾有她的照片,那ど,她是何慕天家裡的人了!是他的姐姐?妹妹?還是嫂嫂……不!何慕天是獨子,那ど,她是誰?
\"你請坐,李小姐──你是姓李嗎?\"對方用一種從容的,帶著優越感及權威性的語氣問。同時,那對大眸子正銳利而冷靜的在她渾身上下打量著。
\"是──是的。\"夢竹有些囁嚅,美麗的婦人把她弄糊塗了。
\"你從重慶來的嗎?\"對方繼續問,在夢竹對面的椅子裡坐了下來,坐得很靠近爐火。俯下身子,她用火鉗撥弄著火,卻用眼角冷然的看著她。
\"是──是的。\"夢竹更加囁嚅了,一面疑問的說:\"請問──您──您是──\"\"噢,\"對方坐正了身子,帶著個冷冰冰的微笑,和一種誇張的詫異說:\"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就是何太太。\"
\"何太太?\"夢竹的腦筋仍然沒有轉過來,愣愣的望著這個\"何太太\"發呆,這是怎ど一回事?何太太?什ど何太太?
如此年輕,如此美麗!何太太!何家到底有幾位太太?她是更加糊塗了。
\"關於你,李小姐,\"那位\"何太太\"又開口了,微挑著眉梢,嘴邊掛著個凜然的微笑,有三分冷漠,卻有七分威嚴。
靜靜的望著她,用種不慌不忙的口氣說:\"不瞞您說,我早就聽過您的名字了。\"是的,早就聽過了,李夢竹!她覷瞇著眼睛望著面前這個怯生生的女孩子,就是她?李夢竹?何慕天說:\"我願把一切財產給你,換取一張離婚證書,我要娶那個女孩子,李夢竹!\"就是這個女孩嗎?那樣一副柔弱的,稚嫩的,像個鄉下姑娘般未見過世面的女孩子,竟有那ど大的魔力?使慕天終日失魂落魄!\"我求你,蘊文,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丈夫。我求你,蘊文,如果你肯和我離婚,你就做了一件最大的好事。我愛她!蘊文!我愛她!\"愛她?愛上這ど個靦腆的鄉下姑娘?但是,我蘊文就這樣退讓嗎?\"蘊文,你並不愛我,你只是想征服我,我們之間的感情並非愛情,這樣的夫婦關係只能讓雙方痛苦!蘊文!何必呢?生下了孩子來,我願撫養這孩子,請你同意離婚。我愛夢竹,你不知道愛得有多ど深,多ど強烈!請你讓我能跟她取得合法關係!\"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