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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爸爸抬頭看看那個神氣活現的小東西,點點頭說:\"這小貓滿有意思,我們把它養下來吧!\"

  \"啊哈!\"讀小學三年級的小弟發出了一聲歡呼,立即對那隻小貓張著手說:\"來吧,小貓!我養你!\"那小貓竟像懂得一樣,馬上就跳進了小弟的懷裡,還歪著頭對我瞥了一眼。

  我恨得牙癢癢的,暗中詛咒發誓的說:\"好吧!慢慢來,讓我好好收拾你,倒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就這樣,這隻小貓在我們家居住了下來。沒多久,媽媽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美美。我不知道媽媽為什ど要叫它美美,說老實話,它實在不美,叫它醜醜還更合實際一些。但,全家都叫它美美,我也只得跟著叫了。

  美美十分瞭解我對它的恨意,所以,它從不給我機會接觸它,而且,它還常常來撩撥我。經常在我的習題本上留下梅花印子,把魚骨頭放在我打開的書頁裡,逗得我火來了,對它亂罵一通,它就斯斯文文的舔舔爪子,說一聲\"妙!\"然後,爸爸必定要教訓我一頓,因為他最恨我說什ど死鬼啦,要命啦,下地獄啦,滾蛋啦……這些粗話,他認為男孩子說這些話都十分不雅,何況我是女孩子!因此,自從美美進門,我幾乎三天兩天就要挨一次訓。這還罷了,沒多久,我就發現美美有一個習慣,一定要在我的枕頭上睡覺,我看到了就要打它,但從來打不到它,逼得我只好換枕頭套。有一天,我竟看到它站在我的桌上,從我的茶杯裡喝茶,這一氣非同小可,我立刻向全家警告,如果趕不走美美,我就要離家出走了。媽媽聽了笑笑說:\"為了一隻貓要走嗎?小瑜,別孩子氣了!\"

  小瑜!我猛然有個大發現,這名字聽起來多像\"小魚\",怪不得我拿美美沒辦法呢,從沒聽說過魚鬥得過貓的。我看,總有一天,它會把我吃掉呢!從此,我只得在美美面前低頭,認栽認定了!

  我終於跨進了大學之門,別提我有多高興,多自滿了!那幾天,美美一見我,就斜著眼睛說\"妙!\"我總會瞪它一眼說:\"當然妙啦!\"

  一進大學,麻煩跟著來了,沒多久,我和班上一位男同學相交得頗為不惡。他有一對朦朧的大眼睛,一個挺直的希臘鼻子。身材高高的,皮膚白白的,是全班最漂亮的一個男孩子,他喜歡作詩,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詩人\",他也拿了許多他作的詩給我看,我對詩是外行,他那些詩也不過是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但我能夠背誦的幾首名詩,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和\"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以及什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也不外乎\"風\"\"花\"\"雪\"\"月\",所以,我也認為他的天才不減於李白杜甫了。

  我和\"詩人\"的交情日深,爸爸媽媽也略聞一二,於是,爸爸表示要見見這位\"詩人\"。那真是個大日子,我約定了\"詩人\"到我們家來,這還是\"詩人\"第一次到我們家來拜見爸爸媽媽哩!從一清早,媽媽就把家裡收拾得特別乾淨,自己也換了件新衣服,整日笑吟吟的,大有\"看女婿\"的勁兒。

  晚上准八點,\"詩人\"來了,他也穿了件十分漂亮的米色西裝,頭髮梳得光光的,顯得更英俊了。進門後,大家一陣介紹,\"伯伯\"\"伯母\"的客套了一番,然後分賓主坐定。我倒了杯茶出來,他剛伸手來接,突然,美美不知從那個角落裡直竄了過來,茶潑了他一手一身,茶杯也掉到地下了。美美,真是和我作對定了!氣得我拚命瞪眼睛,詩人也顧不得收拾地下的茶杯破片,只慌慌忙忙的用手帕擦衣服上的水漬。這一下足足亂了五分鐘才弄清楚。然後,爸爸問詩人:\"您和小女是同班同學吧?\"

  \"是,是。\"詩人說。

  \"聽說您很會作詩呢!\"

  \"那裡,那裡,隨便寫寫而已。\"詩人說。

  \"妙。\"美美插進來說,自從茶杯打翻之後,它就一直蹲在詩人的面前,用它那只獨眼把詩人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的仔細研究著。

  \"很希望能聽到您念一首您的詩呢!\"爸爸說,帶著種考察的意味。

  \"不敢當,還請老伯多多指教!\"詩人說,但臉上卻有種驕傲的神情,對於他的詩,他向來是頗自負的。於是,他正了正身子,美美卻歪歪頭,繼續盯著他看。他望了美美一眼,顯然被這隻小貓弄得有點不安。然後,他開始朗誦一首他的近作:\"嗚─嗚─嗚─\"美美的獨眼眨了眨,又歪了歪頭。

  \"呼呼的風,吹啊,吹啊……\"詩人一本正經的念著。

  \"妙!\"美美大聲說,出其不意的對詩人身上撲過去,一下子縱到他的肩膀上,平舉著尾巴,在他的臉上掃著。詩人張惶失措的站起來,詩也被打斷了,狼狽的說:\"這……這……這……\"

  \"美美,下去!\"我叫。

  美美充耳不聞,開始在他肩膀上踱起方步來,在一邊看的小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爸爸也要笑,好不容易忍住了,我衝過去,想抓住它,它立刻跳上了詩人的頭頂,又從詩人的頭頂躍上了櫃頂,在那兒輕蔑的望著詩人,還高高興興的說:\"妙!\"

  可憐的詩人,他那梳得光光的頭髮已經被弄得亂七八糟,念了一半的風也吹不起來了。站在那兒,一臉的尷尬和不自然,扎煞著兩隻手也不知往那兒放好,看起來活像個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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