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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21 頁

 

  「這是訓練人耐心的玩意。」胡如葦滅掉了電筒,打量著黑影幢幢的四周。「我們大概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還一槍都沒放過呢!」

  「打三天獵,一槍不放的情形還多著呢!野獸也是很警覺的東西,不會輕易來送死。山地人打獵,很少像我們這樣拿著槍來尋野獸,他們都在獸類必經的路上,設下陷阱或撞桿,那就比我們省力得多了。」紀遠說。

  「我們為什麼不學他們那樣打獵呢?要這樣提著槍亂找亂撞?」嘉文又開了口。

  「那是需要長時間的,是真正獵戶的打獵方法,我們只是客串性質罷了,真要那樣打獵,要做十天半個月的計劃才行。」

  「我聽到有鳥叫。」胡如葦說。

  「是貓頭鷹,屬於黑夜的飛禽,北方人叫它夜貓子。」紀遠傾聽了一會兒。「不過,獵這種鳥類真沒味道。」

  「總比什麼都獵不回去好些。」胡如葦說。

  「噓!別講話!有東西了!」紀遠突然發出警告,頓時站正了身子,一把抓起了槍,全神貫注的凝視著黑夜。嘉文和胡如葦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嘉文握著槍,擺出姿勢,瞪視著密密層層的林木與深草。空氣滯重,時間停駐,而黑夜的山林依然故我的鋪展著。嘉文和胡如葦聽不出任何動靜。只有那隻貓頭鷹仍舊在單調的、反覆的啼喚,不知想啼醒什麼,也不知道想喚回什麼?但,紀遠所謂的東西絕不會是指的這隻貓頭鷹,聽它的啼聲,它起碼在一里路之外。

  嘉文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前面的草叢。夜很深,而他的手心在沁著汗。「那東西」不知匿藏在何處,他咬著嘴唇,神經緊張的等著「它」突然出現。他的腦子裡,仍然謹記著紀遠告訴他的話,他的槍只有一顆子彈,如果一槍沒打中要害,野獸撲了過來,他就得用槍托及時應戰。他的嘴唇乾燥,喉頭枯澀。那東西不知道是什麼?花豹?犀牛?老虎?獅子?大象?野豬?……他費力的嚥了一口口水,眼睛瞪得發酸。頭頂上,有什麼東西撲動了一下,同時,「砰」然的聲槍響使他驚跳了足足有三尺高。一時間,他腦中懵懵懂懂,弄不清楚這一槍所自何來。但,一樣黑糊糊的東西從頭上的大樹上直落了下來,接著是紀遠勝利和嬉笑的聲音:「一隻飛鼠!」他拾起了那還有餘溫的、毛茸茸的東西。

  「它簡直是跑來送死嘛!這是台灣山區裡特產的玩意兒,有老鼠的身子,卻有著翅膀,能在黑夜裡飛行。」

  「大概就是蝙蝠吧!」胡如葦說。

  「你看過這麼大的蝙蝠?」紀遠把那東西往胡如葦手裡一送。「交給你,你負責拿著吧。飛鼠的肉也滿好吃的,皮還可以賣錢。」

  胡如葦接過那軟綿綿的、帶毛的東西,提在手上並不重,那有著爪子和薄膜的軀體卻頗引起他本能的噁心感。

  「打死我我也不吃這東西!」他喃喃的說,把它拿得遠遠的,生怕它的血會沾污了自己的衣服。

  嘉文的神志恢復了,伸伸脖子,他又嚥了一口口水,望著那只飛鼠,不禁大大的失望起來。

  「不過是只飛鼠!」他說:「我還以為是一隻什麼了不起的猛獸呢!」

  「能打到一隻飛鼠已經不錯了!」紀遠說:「你希望是什麼?大象?」

  嘉文的臉微微發熱,暗中也為自己的過份緊張而失笑。他雖沒有「希望」是大象,也幾乎「以為」是大象了。

  「別期望太高,」紀遠拍拍他的肩膀,有股老大哥的味道。

  「不要弄錯了,這兒是卡保山,並不是非洲的蠻荒地區!」

  這只飛鼠使他們的興致提高了很多,總之,這一次的狩獵絕不會一無所獲了。拿到營地去也可以向可欣她們炫耀一番。重新檢查了一下槍彈,他們又繼續搜索著向前面走去。紀遠手中是一管可以連發七顆子彈的新型獵槍,零點二二的口徑,和普通步槍相同。也是紀遠慣用的一枝獵槍,據說紀遠為了這枝獵槍,曾經負債達半年之久。

  那三個山地人已經不知跑到何處去了。紀遠這聲槍聲並沒有把山地人喚來,可見他們一定距離紀遠他們很遠了。在這黑夜的山林裡,彼此想保持聯繫和距離是很困難的。好在紀遠對黑夜和山林都不陌生,也不太需要山胞的協助。摸索著,他們向前面又繼續走了一個多小時,從樹林裡仰視天空,繁星已疏,曉月將沉,看樣子,這一夜不會再有什麼收穫了。

  突然間,遠處的草叢裡,有什麼東西在移動,深草簌簌的響了起來。同時,一串類似鷓鴣鳥的啼聲在草裡清脆的鳴喚。嘉文迅速的舉起了槍,正想管他三七二十一,也放一槍試試運氣,還沒來得及扣扳機,紀遠立即撲過來,壓下了槍管,用一對發亮的眼睛瞪著他。

  「怎麼這樣魯莽!」紀遠責備的說:「難道是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這是他們!那幾個山胞,他們一定發現了什麼,在向我們打招呼。」

  嘉文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種打招呼的方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訥訥的說。

  「是人幹嘛不發人聲,要做出這種怪腔怪調?」

  「發出人聲就把野獸嚇跑了。」紀遠說,也學著對方那樣叫了幾聲,然後向他們所在的地方跑去。嘉文和胡如葦跟在後面,雜草越走越深,他們顯然到了人跡罕至的地區了。紀遠走得很快,全然不管荊棘和樹枝的羈絆,可想而知,那些山地人一定發現了什麼,這使得紀遠興奮。

  果然,前面的草叢裡,那三個山地人正蹲伏著,在察看地上的某些東西。紀遠走過去之後,他們立刻把他拉下來,指著地上的痕跡給他看。這是一片長滿雜草的凹地,草下的土地濕潤泥濘,石塊上也露著水漬,可能在雨後是個積雨的小水潭,而成為一些野獸跑來喝水的地方。現在,在泥濘的地上,可以看出一個新鮮的獸類的足跡,附近的草也有偃倒的現象。山胞們用獵刀撥開了草,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野獸走過的痕跡,凡它經過的地方,草都或多或少的折斷及偃倒一些,成為一個明顯的標記。紀遠和山地人低低的交換了幾句話,就站直了身子,胡如葦緊張的問:「是什麼東西?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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