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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頁

 

  「你還年輕,有著很好的前途,你卻弄成這副樣子!兩年以來,你輸掉幾十萬,你要我怎樣來供應你?」杜沂越說越氣,聲音也越來越高:「你如此不學好,如此不爭氣,我要你這個兒子做什麼?你還不如不要回來,讓我眼不見為淨!」嘉文依舊低頭不語。「你怎麼不說話?」杜沂忍不住問。「你對未來到底有什麼打算?難道就預備這樣賭一輩子?你說話呀!」

  嘉文抬起一對疲乏已極的眼睛來,茫然的看了杜沂一眼,就倒在沙發裡,把手指插在亂蓬蓬的頭髮中,沮喪而無力的說:「我餓了。」一直站在旁邊的湘怡,聽到這句話就按捺不住的向廚房的方向走,想去冰箱裡找找有什麼可以做來吃的東西。

  杜沂看到她往廚房走,知道她是要去弄吃的,又看到嘉文那副潦倒、落魄、不長進的樣子,實在咽不住怒氣,衝口而出的厲聲喊了一句:「湘怡!不許弄東西給他吃!」湘怡猛的收住腳步,愕然的望著杜沂,嚇著愣住了。她嫁到杜家來這麼多年,杜沂還是第一次這樣疾言厲色的對她講話。

  她怯怯的望了嘉文一眼,不敢再去廚房。杜沂的話喊出口後,目睹嘉文的憔悴消瘦,又有些後悔,不過,話說出口,也收不回了,只得心腸硬到底,氣沖沖的對嘉文說:「從今天起,你不許給我出去,關在家裡看看書,收收心,明天我去幫你進行一個工作,希望你能發憤圖強,重新做人!」杜沂回房了,嘉齡卻被吼叫責罵的聲音所驚醒,從房間裡走出來看看是什麼事,看到嘉文,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晚上為嘉文所受的冤枉氣還沒消,她聳聳肩說:「哥哥,你從什麼地獄裡回來的?深更半夜還吵得人不能睡覺,我看魔鬼把你的魂都吃掉了!」嘉文餓得眼睛發花,睡眠又不足,再加上被杜沂罵得頭昏腦脹,在外面又受了氣,輸了錢,心情的惡劣早達於極點。被父親責備還無話可說,聽到嘉齡也神氣活現的罵自己,就暴跳了起來:「閉上你的臭嘴!老子做什麼都不關你的事!他媽的來歷不明的臭丫頭!」「你說什麼?」嘉齡被嚇昏了,聽都沒聽清楚他嚷些什麼,只知道他滿嘴髒話。「你罵人!你連髒話都說出來了,你簡直變得像個下等社會的流氓!」

  「哈,我下等,難道你是上等?臭婊子養的!還要充上流呢!哈!」「你說什麼?你說什麼?」嘉齡氣得臉發白:「你嘴裡怎麼這樣不乾不淨,我告訴爸爸去!」爸爸!」嘉文輕蔑的撇撇嘴:「他自己做的好事!哼,上樑不正下樑歪,也怨不得我賠錢!告訴你,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別來惹我,我們各過各的,誰也不犯誰,否則,哼,有你瞧的!」

  嘉齡生平沒受過這樣大的委屈、聽過這種粗話,氣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眼淚在眼眶裡打滾,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假如我們的母親在世,聽到你這種粗話不氣瘋了才怪,不知道杜家造了什麼孽,才有你這樣的敗家精!」

  嘉文揚起頭,斜睨著嘉齡,接著,就縱聲大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以輕蔑的口氣學嘉齡說「我們的母親」幾個字。湘怡心驚膽戰,看情形,嘉文會抖出嘉齡母親的秘密來。就趕過去,一把抓住嘉齡,說好說歹的把她勸回房間,嘉齡邊走邊抹眼淚,委委屈屈的說:「這樣的家我也住不下去了,我還不如找個工作搬出去!我又不是吃哥哥的飯,幹嘛要受他的氣!」

  「哈哈!」嘉文笑得更厲害了:「想嫁人?要不要我幫你物色個闊丈夫?」湘怡好不容易勸走了嘉齡。折回客廳,她和嘉文回到臥房裡,嘉文脾氣發過了,氣也消了,才感到說不出來的疲乏和空虛。倒在椅子裡,他用手支著頭,迷迷茫茫的望著桌上的檯燈。

  怎麼了?自己是怎麼回事?會對嘉齡吼出那麼一大篇混帳話來?這都不是真心的,他並不想說那些,他是太累太緊張了,他從不想欺壓嘉齡,也從沒因她的出身而輕視過她,怎麼竟會衝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來?他懊喪的用手抹抹臉,抬起頭來,正好接觸到湘怡憐惜而痛楚的眸子,那樣靜靜的、祈求的注視著他,像個溺愛的母親,望著自己打架負傷回來的孩子。他被她的眼光撼動了,想說點什麼,才張開嘴,

  湘怡已用手在他肩上按了按,輕聲的說了句:「我去幫你弄點吃的!」就轉過身子,輕悄而迅速的走出去了。嘉文閉上眼睛,心底有一陣激盪,眼眶不禁濕了。墮落、毀滅、沉淪!這就是自己,不可救藥的自己!惡劣到不能再惡劣,憑什麼湘怡還要這樣一往情深的待他?湘怡,湘怡,但願能有她萬分之一的安詳本性和自持工夫!

  湘怡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進來了,裡面還打了兩個雞蛋,把面放在嘉文面前,她輕聲說:「吃吧!當心涼了!」嘉文想說什麼,但他太飢餓了,那面又那麼香噴噴的誘惑著他,拿起筷子,他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面。湘怡仍然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推開碗筷,他好久以來,第一次正眼打量湘怡,她瘦了很多,顯得更加弱不禁風和楚楚可憐。他心情激盪,不自覺的凝視著湘怡,竟看呆了。

  第九章

  好半天,兩滴淚珠從湘怡的大眸子裡跌了出來,她清瘦的手指憐惜的撫摩在他滿是鬍子的下巴上,用令人心碎的、溫柔的、啜泣的聲音說:「嘉文,你醒醒吧!」嘉文攬住了湘怡的腰,那細小腰肢,瘦得不盈一握。一時間,他覺得有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湘怡帶淚的眸子哀懇的望著他,把他五臟六腑都揉得粉碎。

  「你改了吧,嘉文,從頭做起吧!嘉文!只要你肯戒賭,什麼都會好轉的。」搖籃裡,嬰兒從熟睡中醒來,飢餓的哭了。湘怡放開嘉文,走到搖籃旁邊,抱起才三個月大的小唸唸。把唸唸送到嘉文的面前,她淒楚的說:「你看,嘉文,孩子等著父親來保護她,養育她,把她撫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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