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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他們坐了一會兒,他說:「我請你跳舞,這還是我第一次請你跳舞呢!」

  她站了起來,微笑著說:「我說過我不大會跳舞的,跳不好可別生氣呵!」

  「我生過你的氣嗎?」他問。

  「還沒有,保不住以後會呢!」她笑著。

  「告訴你,永遠不會!」

  攬住她的腰,他們跟著拍子跳了起來,事實上,她舞得非常輕盈,轉得極為美妙,在他懷抱裡像一團柔軟而輕飄的雲。他注視著她的眼睛,說:「我第一次發現你也會撒謊,你說不會跳舞的呵!」

  「真的,我從來跳不好,」她坦白的說:「而且,我一向把跳舞視為畏途的,以前每次迫不得已到夜總會來,總是如坐針氈,有時,別人請我跳舞,一隻出著汗的、冷冷的手握住我,我就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也怕別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那使我彆扭。」

  「現在呢?」

  「第一次知道跳舞是這樣美妙的,」她微笑著:「以前,我總是會踩了對方的腳。」

  「你知道嗎?」他在她耳邊說:「老天為了我而造了你,也是為你而造了我。」

  華爾滋舞曲抑揚輕柔,像迴旋在水面的輕風,掀起了無數的漣漪。他們倚偎著,旋轉,再旋轉,一直轉著,像漣漪的微波,那樣一圈圈的轉個不停。一舞既終,他站在舞池裡,雙手環在她的腰上,額頭抵著她的,一疊連聲的、低低的說:「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

  夜是屬於情人們的,音樂也是。他們一支支舞曲跳著,忘了時間,也不知道疲倦。一個面貌清秀,身材修長的歌女,在台上唱著一支很美麗的歌,他們只聽懂了其中的幾句:「既已相遇,何忍分離,願年年歲歲永相依,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願朝朝暮暮心相攜。」

  姘青的頭靠在夢軒的肩上,緊擁著他跟著音樂移動,她輕聲的說:「那是我們的寫照。」

  「什麼?」

  「那歌女所唱的歌。」

  夢軒側耳傾聽,那歌詞雖細緻纏綿,卻也愴惻淒迷,一種難言的、幾乎是痛苦的情緒掩上了他的心頭,他把姘青攬得更緊了,彷彿怕有什麼力量把她奪去。尤其聽了那歌詞的最後兩句:「良辰難再,美景如煙,此情此夢何時續,春已闌珊,花已飄零,今生今世何淒其!」

  將近午夜一點鐘,客人都陸陸續續的散了,打烊的時間近了。香檳廳裡的燈都熄滅,只剩下舞池頂上幾點像小星星似的燈光,樂隊在奏最後一支舞曲。那幾點幽幽柔柔的燈光,迷迷濛濛的照在舞池中,只剩下夢軒和姘青這最後一對舞客了。他們相擁著,跟著音樂的節拍,旋轉,旋轉,再旋轉……。

  他們兩個的影子在絲絨的簾幕上移動,忽而相離,忽而相聚。

  第七章

  深夜,他們的車子疾馳在北新公路上,新辟的公路平坦寬敞,繁星滿天,月明如晝,公路一直伸展著,一長串的螢光燈像一串珍珠,延伸到天的盡頭。公路上既無車輛,也無行人,只有鄉村的人家,傳來幾聲遙遠的狗吠。夢軒猛然煞住了車子,姘青問:「幹什麼?」

  「我要吻你。」夢軒說。

  擁住了她,兩唇相觸的那一瞬間,他依然有初吻她時的那種激動。姘青似乎每天都能喚起他某種嶄新的感情,時而清幽如水,時而又炙熱如火。

  「我說過要教你開汽車,現在正是學開車最好的時候,」夢軒說:「來吧,我們換個位子。」

  「現在嗎?」她愕然的說:「夜裡一點半鍾學車?」

  「在的,夜裡學最好,沒有人又沒有車,這條公路又平坦,來吧!等你學會了開車,我們可以駕著車子去環島旅行,兩人輪流開車去。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要教會你生活!」

  「好吧!如果你不怕我把車子撞毀,就教我吧!」姘青說,真的和夢軒換了位子。

  坐在駕駛座上,她對著夢軒發笑,夢軒把她的手捉到駕駛盤上來,板著臉,一副老師的樣子,指導著說:「放下手煞車!」

  「什麼是手煞車?」姘青天真的問。

  夢軒告訴了她,她依言放下了手煞車,然後調整了排檔,夢軒警告的說:「這是自動換檔的車,油門可別踩得太重,當心車子衝出去煞不住,萬一衝了出去,趕快放掉油門,改踩煞車,知道嗎?」

  「我試試看吧!」姘青說。

  車子發動了,姘青膽子小,只敢輕輕的踩著油門,雙手緊張的緊握著駕駛盤。但是,車子出乎意料之外的平穩,在寬闊的街道上滑行。看到那樣一個龐大的機械在自己的駕駛下行動,姘青高興得歡呼了起來:「看!我居然能夠駕駛它,我不是一個天才嗎?」

  大概是太得意了,方向盤一歪,車子向路左的安全島直衝過去,慌亂中,她把方向盤急向右轉,車子又差點衝進了路邊的田野裡,夢軒大喊:「放油門!踩煞車!」

  好不容易,車子煞住了,姘青驚得一身冷汗,白著一張臉望著夢軒。夢軒一把攬住她,拍著她的肩,又笑又說:「真是個好天才呵!」

  姘青驚魂未定,猶疑的說:「剛才是不是很危險?」

  「其實沒有什麼,」夢軒說:「你的速度很慢,頂多只會撞壞車子,不至於傷到人,學車最危險的一點,就是該踩煞車的時候,心一慌就很容易誤踩油門,只要你把油門和煞車弄清楚,冷靜一些,就沒關係了。來吧,繼續開!」

  「你有膽量坐我開的車子呀?」姘青問。

  「為什麼不敢?」夢軒拂開她面頰上的頭髮,對她深深微笑。「即使撞了車,也和你死在一塊兒?」

  「呸!幹嘛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夢軒笑了,說:「怎麼你有時候又會有這種多餘的迷信呢?」

  「我不怕談到自己的死亡,但是很忌諱談你的。」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如果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頂多不過進入無知無覺的境界,假如失去了你……」她垂下眼簾,低低的說:「那就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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