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媽「噢」了一聲,大夢初醒般,從宜娟手裡奪下吉他,真的拿到廚房裡去燒起來了。宜娟愣愣的站在那兒,像個石膏像,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雅晴的「戲」不能不繼續演下去,事實上,她也不明白該演到怎樣的程度再收場。她軟軟的在樓梯上坐了下來,身子乾脆伏到樓梯上去了。她哭得一直抽搐,嘴裡嘰哩咕嚕的在說些她僅有的「資料」:
「我恨大哥!我恨大哥!沒有衣裳……沒有夢,我什麼都沒有……我恨大哥!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沒有……夢的衣裳……」她嗚咽著,悲鳴著,挖空心思想下面的「台詞」:「奶奶,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奶奶,我不彈吉他了,不唱歌了,自從到美國,我就……不唱歌了。我只有奶奶,沒有夢也沒有歌了……」好一句「沒有夢也沒有歌」,這不知道是哪本小說裡念來的句子。她心裡暗叫慚愧。而奶奶,卻已經感動得淚眼婆娑。她坐在雅晴身邊,用手不住撫摸她,不停的點著頭,不停的擦眼淚,不停的應著:「是啊!是啊!奶奶懂,奶奶完全懂!好孩子,寶貝兒,桑丫頭……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夢的衣裳12/30
雅晴仍然伏在樓梯上喘氣,桑爾旋大踏步的走了過來,低頭望著雅晴,他簡單明駁乃擔?「奶奶,她受了刺激,我送她回房間去,她需要休息……把她交給我吧,我會和她談……放心,我會讓她平靜下來……」在雅晴還沒有瞭解到他要做什麼之前,N忽然被人從地上橫抱了起來。雅晴大驚,生平第一次,她躺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裡。爾旋抱著她往樓上一步步走去,她暗中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從睫毛縫裡,她偷看爾旋,爾旋正低頭注視她,他的眼睛亮得閃爍而神情古怪。她迅速的再闔上眼。混蛋!她心中暗罵著,又讓你這傢伙佔了便宜了!她掙扎了一下,他立即把她更緊更緊的擁在胸前,在她耳邊低聲說:
「不要亂動,奶奶還看著呢!」
她真的不敢動了,躺在那兒,貼在他那男性的胸懷裡,聞著他身上那股男性的氣息,她又有那種迷亂而昏沉的感覺,又有那種懶洋洋、軟綿綿的醉意。老天,這段路怎麼這樣長,她覺得自己的面孔在發熱,由微微的發熱逐漸變成滾燙了。她相信他也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力,因為……要命!他把她抱得更緊更緊了。終於走進了她的房間,他一直把她抱到床邊去,輕輕的,很不情願似的,把她放在床上。她正想從床上跳起來,他已經警告的把手壓在她身上。她只得躺著,側耳聽著門外的聲音。爾旋把一個手指壓在她唇上,然後,他轉開去,走到門口,他細心的對門外張望了一下,就關上了房門,而且上了鎖。他走回床邊。她仍然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瞪視著爾旋。
「很好,」她憋著氣說:「我們的戲越演越精彩了!」
「是的,越來越精彩了。」
他說,坐在床沿上。俯下頭來,他第二次吻住了她。
她的心跳加速,所有的血液都往腦子裡衝去。他的嘴唇濕潤溫柔而細膩,輾轉的壓在她的唇上。她的頭更昏了,心更亂了。理智和思想都飄離了軀殼,鑽到窗外的夜空裡去了。她不知不覺的抬起手來,環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知不覺的把他拉向自己。不知不覺的用唇和心靈反應著他,好久好久,幾個世紀,不,或者只有幾秒鐘,他的頭抬起來了,他的眼睛那麼亮,他的臉孔發紅,他的呼吸急促……,她躺在那兒,仍然不想動,只是默默的望著他,靜靜的著他。在這一瞬間,她明白了。為什麼她會來桑園,為什麼她會去花樹,為什麼她注定在那個下午要遇到他,為什麼她甘心冒充桑桑……因為這個男人!命中早已注定,她會遇到這個男人!
爾旋用手指輕輕的撫摸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和她那尖尖的小下巴。「天知道,」他啞聲說:「我每天要用多大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要太接近你!天知道你對我的吸引力有多強!天知道你使我多迷惑或多感動多震撼!你的機智,你的聰明你的善良,你的伶俐,你的隨機應變……老天!」他大大喘氣,把她從床上拉起來,拉進了他的懷中。他用雙臂緊箍著她,而再度把嘴唇落在她的唇上。片刻之後,他把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前,她聽到他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聽著!雅晴,」他熱烈的低語。「你要設法距離我遠一點,否則,你不會穿幫,我會穿幫了!」
她多喜歡聽這聲音呀!她多喜歡聽這心跳呀!她多想就這樣賴在這懷裡,再也不要離開……噢,我們的合同裡沒有這個!噢……我卻一直在等待著這個!她悄悄的笑了,羞澀的笑了。原來,這就是愛情!原來,這就是讓桑桑寧可放棄生命而要追尋的東西……桑桑,她一震,理智回來了,思想也回來了,她趕快推開他,急促的說:「你還不下樓去!你會引起懷疑了!」
「我知道。」他說,卻沒有移動。
「你們害我差點出醜,知道嗎?你應該告訴我桑桑和萬皓然的故事,還有那支《夢的衣裳》!」
「我知道。」他再說,仍然熱烈的盯著她。
「什麼時候告訴我?」「改天。」他輕輕的拂開她面頰上的髮絲。緊緊的注視她的眼匯「答覆我一個問題!」他說。
「什麼?」「有一天,當你不需要當桑桑的時候,你還願意姓桑嗎?」
她轉開頭去,悄笑著。
「到時候再說!」「現在!」他命令的。「不!我不知道。」他溫柔的用胳膊摟著她。
「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一連串的低哼著,有三分羞澀,有七分矯情。他的胳膊加重了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