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斯可!」雅晴喊。「奶奶是說狄斯可呀!」
「狄斯可!」爾凱難得一笑的,也被逗樂了。「奶奶,你真錯得離譜!」「洋名字我說不來,會咬舌頭!」奶奶說:「我還在迷糊呢,大概是雙胞胎搞不清楚,兄弟兩個反正長得差不多,所以就變成『弟是哥』了!」「哇呀!」雅晴笑得坐到地毯上去了,腦袋直往奶奶懷裡鑽。「奶奶,你要笑死我,笑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滿屋子裡,大家都笑成了一團。奶奶揉揉眼睛,抓著雅晴的衣服喊:「桑丫頭,你怎麼又成了麥芽糖了?你再鑽啊,就要鑽進我肚子裡去了。我看啊,你越活越小了。」
大家又笑。奶奶邊笑邊說:
「你們有誰會跳那個『弟是哥』哇?跳給奶奶看看,讓我這個老太婆也開開眼界!上次電視裡放出來都是花花綠綠的,我這老花眼不中用,看起來一片模模糊糊的!」
「我會跳!」雅晴跳了起來,滿屋子沒有附議的。
「大哥!」雅晴大叫著:「音樂!」
爾凱慌忙選了張狄斯可的唱片,放在唱機上,立刻,滿屋子都響起了狄斯可那節奏明快的、充滿喜悅和青春氣息的音樂聲。雅晴立刻跳起來,邊跳邊舞向爾凱,她嚷著:
「還不來和我一起跳!大哥,宜娟,你們別躲在那兒裝傻,誰不知道你們也會跳!」她拉起了宜娟,捉過來爾旋,又對爾凱瞪眼睛。於是,爾凱、爾旋,和宜娟都站了起來。音樂是有感染力的,歡樂氣息更是有感染力的,何況,桑家兄弟們都知道,奶奶過完今年的耶誕節,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年?他們跳了起來,簡直是一場「表演」,兩對都又賣力又認真,和著拍子,他們輕快的舞動,每一旋轉,每一扭動,每一起伏,每一動作,無不配合得恰到好處。他們邊跳邊笑,有時還和著拍子鼓掌。雅晴更是花樣百出,她跳花步,各種各樣的花步,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左右搖擺著身子,雙腿下彎到不可能的程度。爾旋為了和她配合,只好見樣學樣,跳得他腰酸背痛,氣喘如牛。當他們貼近時,他悄問雅晴:
「好小姐,你從哪兒學來這些花樣?」
「告訴你一個秘密,」雅晴和他手勾手的旋轉著,在他耳邊悄悄說:「我根本不會跳,從來沒學過!好在奶奶也看不懂!」
爾旋目瞪口呆,看她一臉天真的笑,跳得那麼有板有眼,一副專家模樣,心想,約翰屈佛塔看了,大概也得心服口服吧!房間裡是熱鬧極了,音樂喧囂的響著,兩對年輕人跳得連空氣都熱了。奶奶歎為觀止,對每個動作都感興趣,不停的笑。蘭姑和紀媽也分享了喜悅,跟著奶奶笑,跟著奶奶又搖頭又點頭又讚美又歎氣。耶誕樹上閃爍的小燈更增加了氣氛,屋子裡簡直要被歌聲、笑聲、舞聲、鼓掌聲鬧翻了天。最後,一張唱片終於放完了,兩對年輕人都已精疲力竭,跳得大汗淋漓。雅晴首先就往地毯上一躺,四仰八叉的伸展著四肢,嘴裡亂七八糟的叫著:
「奶奶!都是你鬧的!好好的要看什麼弟是哥,把我可給累壞了。我氣都喘不過來了!」
奶奶可心疼壞了。一面笑,她一面推著蘭姑,叫著紀媽:
「蘭丫頭,快去把那孩子給我扶起來!紀媽!紀媽!咱們不是有冰鎮酸梅湯嗎,給他們一人一碗,可別累壞了。敢請這就是弟是哥哇,我看,乾脆改個名兒,叫『累死我』好了!」
大家又哄然大笑了起來,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就有這麼多笑料,不知怎麼就有這麼濃郁的歡樂氣息。當然,那晚,雅晴也收到很多耶誕禮物,都是又名貴又可愛的,從紅寶石別針到珊瑚耳環,應有盡有。奶奶給了她一個金鏈子,下面是塊鎖片,鏡片上鏤著一個「桑」字。爾旋呢?爾旋的禮物用個很考究的盒子裝著,當她要拆封時,爾旋乘混亂中,在她耳邊說了句:「回房間再看!」她識相的沒打開。後來,她把禮物抱回房去,才飛快的拆開了爾旋的包裝紙,她發現裡面是個考究的盒子,她好奇的打開盒子,有片綠油油的桑葉放在紅絲絨的襯裡上,她拾起桑葉,才發現是片薄翡翠鐫出來的,居然鐫成一片心形。桑葉下面,是張小箋,寫著:
「送上一片小小的桑葉,
附上我那悠悠的未來!」
她闔上盒子,收好桑葉,再下樓的時候,她的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而爾旋的眼光,就一直跟著她轉。使她不得不撲到奶奶懷裡去撒嬌撒癡,以逃避爾旋那露骨的逼視。
那晚,他們一直鬧到夜深。當大鐘敲了十二下,奶奶伸了個懶腰,滿足的歎了口長氣,說:
「不行了,奶奶的老骨頭受不了了。桑丫頭,你扶我回房去睡覺吧!」「好的,奶奶。」雅晴攙扶著奶奶,一步步走上樓,奶奶回頭對樓下笑著:「你們要玩就繼續玩啊,別讓我掃你們的興。」
走進奶奶的房間,雅晴服侍奶奶脫下了那滿身亂七八糟的衣服和叮叮噹噹的首飾,服侍奶奶洗了澡,換上睡衣,又服侍奶奶上了床。奶奶擁被而坐,雖然鬧了整整一個晚上,她仍然精神良好,她坐在那兒,忽然緊緊拉住了雅晴的手,憐愛而慈祥的說:「寶貝兒,坐下來,奶奶有些話想跟你說!」
雅晴有些意外,卻順從的坐在奶奶的床沿上。奶奶用枕頭墊在腰後面,她注視著雅晴,雖然老眼昏花,卻依舊閃著光彩。她的手緊握著雅晴的手,唇邊含著個微笑,她對雅晴注視了好半天,終於開了口:
「孩子,」她柔聲問:「他們把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
雅晴的心臟怦然一跳,幾乎跳到了喉嚨口。她瞪視著奶奶,相信自己的臉色變白了。
「奶奶,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