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風,」他喊:「輪到你了!你要不要棄權?」
「誰要棄權?」謝明風嚷著,立刻拉住可慧,把她拉得離開那個「埃及人」有十萬八千里遠,笑嘻嘻的對可慧作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就跳了起來。可慧有些啼笑皆非,說實話,她相當懷疑徐大偉的記事簿,她更懷疑,這個謝明風是和徐大偉同黨的。看樣子,徐大偉不是「老笨牛」的結拜兄弟,簡直是個「小陰險」!她只好和謝明風跳了起來。一面,她伸長脖子找尋那個「埃及人」。於是,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怦然一跳,高寒已經找到舞伴了!當然,他怎麼會缺乏舞伴呢?但是,那舞伴不是別人,卻是與她有親戚關係的賀倩雲!
如果賀倩雲也是高寒自己「選」中的舞伴,那麼,高寒實在是有眼光的。倩雲今天穿著一身白,白綢衣,白綢裙,腰上綁著條細細的銀色帶子,她亭亭玉立,飄然若仙。可慧常想,天下的精英,都被賀家的兩姐妹吸收進去了。盼雲美得恬靜,倩雲美得瀟灑。如果今天能說動盼雲來參加這舞會,一定更精采了。可慧的眼光完全不能控制的追隨著高寒和倩雲。他們實在跳得很出色。狄斯可的缺點就在於不太便於談話,但是,他們卻在談話,他們利用每一個接觸的剎那交談著,高寒笑得爽朗,倩雲笑得溫柔。可慧真希望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一曲既終,徐大偉立刻送來了第二號,可慧恨得牙根發癢,但是,音樂又響起了,出乎意料,竟是一支慢三步。經過了快兩小時的「狄斯可」,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竭,這慢三步來得巧,也安排得好。可慧心不在焉的和「第二號」跳,眼光就不能離開高寒。怎麼?他居然沒換舞伴!擁著倩雲,他們跳得親熱而輕盈,慢慢的旋轉,慢慢的滑動,他在她耳邊低言細語著什麼,她微笑得像夏夜裡初放的曇花。
接連五支曲子,可慧換了五次舞伴,高寒卻一次都沒換。終於,輪到高寒了。是一支慢四步,顯然,大家都已經跳累了。有很多同學都在牆邊的靠墊上東倒西歪起來了。高寒被徐大偉拉到可慧面前,他笑著,手腕中仍然挽著倩雲。
「終於輪到我了嗎?鍾可慧?」高寒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可慧屏息的問。
「倩雲告訴我的。」倩雲?他提起她的時候沒有連姓一起喊呵,那麼,他們早就認得了嗎?當然可能。倩雲在文學院三年級,主演過英文話劇,是學校裡的高材生……但是,她和醫學院還是很遙遠呵!對了!他們同台演出過!在學校的同樂晚會中。怪不得他們那麼熟悉呢!「可慧,」倩雲開了口,很關心的,很溫柔的問:「我姐姐這些日子怎麼樣?」「不好。」可慧坦率的說:「一直不好。」
「唉!」倩雲低歎一聲。「我媽想把她接回家來住,你回去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好不好?」
高寒在一邊站著,希奇的看著她們兩個。可慧猛然醒覺,再和倩雲談家務事,一支曲子就要談完了,那該死的徐大偉說不定又帶來了一個第八號,那麼,她就休想和高寒跳舞了。她抬起頭,望著高寒,嫣然一笑。
「我們跳舞吧!」「我們也跳舞吧!」徐大偉對倩雲說:「可慧說我跳狄斯可像大猩猩抽筋,但是,慢四步我還能勝任。」聚散兩依依5/29
倩雲微笑起來,頰上有個甜甜的小酒渦。可慧想起學校裡有個男生,曾經在佈告欄裡公然貼上一封給倩雲的情書,裡面就有一句:「如果我淹沒在你的酒渦裡,死也不悔。」
現在,倩雲那令人「死也不悔」的酒渦就在忽隱忽現。徐大偉擁著她舞開了,可慧想得出了神。
「咳!」高寒重重的咳了一聲嗽。
可慧驚覺過來,仰起頭,高寒正專心一致的瞅著她,眼睛亮黝黝的帶著笑意。「我等了六支曲子,才輪到和你跳一支舞。」他說:「你能不能對我稍微專心一些?」
她的心又不規則的亂跳起來,臉紅了。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又何嘗不是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張大眼睛,望著面前那張微笑的臉龐,忽然覺得自己平日的利牙利齒全飛了,忽然覺得眼前只有他的臉孔,他的笑,他的眼神,什麼都沒有了。她連舞都不會跳了,因為她踩了他的腳。她心一慌,臉更紅了。他溫柔的把她攬進懷中,他的下巴輕輕的貼住了她的耳朵。
「是不是在想徐大偉?」他低聲問。「放心,徐大偉心裡只有你一個!」要命!她一跺腳,正好又跺在他腳上,高寒慌忙跳開身子,睜大眼睛,一副狼狽相。
「如果這麼不願意跟我跳舞,你直說就可以了!」他一本正經的。「我並不因為自己會唱幾支歪歌,就有任何優越感,我懂得不受歡迎的意義,不過,你表現的方法相當特別!」
他──媽──的!她心裡暗罵了一句粗話。眼睛睜得更大了,死死的,定定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要我把你交給徐大偉嗎?」他認真的問。
「你……你……」她終於冒出一句話來:「你快把我氣死了。」「怎麼呢?」他大惑不解。
「別說了!」她漲紅了臉,氣鼓鼓的。「跳舞吧!」
他聳聳肩,頗有種受傷似的表情。不再說什麼,他擁住她重新跳舞。可慧用牙齒咬住下嘴唇,心裡在翻江倒海般的轉著念頭,機會稍縱即逝呵!鍾可慧!全校的女孩有半數都為他傾倒呵,鍾可慧!你只能跟他跳一支舞,但是,你傻里傻氣的在做些什麼呵?鍾可慧!
「聽我說──」她突然開了口,同時間,無巧不巧,他也開了口:「為什麼──」他怔住了,她也怔住了。然後,他們相對而視,忍不住都笑了起來。她問:「你要說什麼?」「你要說什麼?」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