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大眼睛,瞪著她,那樣滿面驚愕和不相信的表情,使她頓時提高了警覺,玩笑開得太大了,在他又「惱羞成怒」之前,還是先走為妙。她飛快的點了點頭,飛快的打開房門,飛快的說了句:「我還有好多事,我去辦公了。」
她飛快的走出去,飛快的關上門,又飛快的鑽進秘書室去了。整個上午她都很擔心,怕蕭彬找她麻煩。但是,一切都風平浪靜,蕭彬什麼麻煩也沒找,當有必須的時候,她拿文件進去,他也只是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那眼光很深沉,很「怪異」。終於到了中午下班的一刻,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跑了出去。阿奇果然在大廈門口等著她,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就拉得遠遠的,離開了那些同時間下班的職員的視線,他們默默的走了一段,他才問:
「想吃什麼?」她看看他亂糟糟的頭髮,再看看那條已褪色的牛仔褲。她知道「生活艱難」的滋味。
「吃牛肉麵!」她說。他很敏感的注視她。「你不是在幫我省錢吧?」他懷疑的問:「我請得起你吃牛排。」「中午吃牛排?」她大驚小怪的。「你少驢了!你不曉得女孩子怕胖嗎?我只想吃牛肉麵!」「好!」他輕快的聳聳肩。「牛肉麵,咱們去川味牛肉麵館,轉角就有一家,很有名呢!」
於是,他們去了牛肉麵館,在一個角落上的雅座中坐下來,他點了牛肉麵、粉蒸排骨、油餅,和一些小菜,點完了,他才問她:「你吃不吃辣呀?」「吃!」她急忙點頭:「很愛吃呢!」
「是的,我應該猜到。」他笑了,一對眼睛黑得發亮。「你的脾氣裡就有辣味,聞都聞得出來!」
她也笑了,說:「好鼻子,嗅覺靈敏!」
「哇!」他叫:「你在罵我是狗!」
「誰說的?」她睜大眼匯「我罵了嗎?」
「你罵了!」他緊緊的盯住她。「你的眼睛在罵,你的笑容也在罵!」「唔!」她哼了哼:「不止嗅覺好,眼力也不錯!」
「好!」他再叫:「你又罵我是貓!」
她用手掩住嘴,笑不可抑。
「你這人真怪,」她邊笑邊說:「怎麼別人每說一句話,你就當作是罵你呢!」「我有毛病,該看心理科醫生!其實,」他臉色一變,正色說:「我真的看過心理科醫生。」
「哦?」她注視他:「為了什麼?」
「就為了我的嗅覺、視覺和聽覺的問題,別人看不見的我都看得見,別人聽不到的我都聽得到,別人聞不到的我也聞得到,例如──」他深抽了口氣。「你很香,可惜我說不出香水的名字,窮小子對這方面比較孤陋寡聞。」
「錯了!」她勝利的喊:「我從不用香水!」
「噓!低聲一點,」他神秘的說:「如果我連這份超人的嗅覺能力都成了問題,我會更自卑了。」
她懷疑的瞅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說正經話的時候?」她問:「你從一開始就和我亂蓋,我現在根本弄不清楚你什麼時候說真話,什麼時候說假話!老實說,我本來想再見到你的時候,要好好整你一下。」「是嗎?」他認真的盯著她。「怪不得……」他嚥住了。
「怪不得什麼?」她忍不住追問。
「怪不得我這幾天心神不寧,茶飯不思,上班的時候盡做錯事,一心一意想往十樓跑……原來是你在整我!」
她揚著眉毛,瞅著他,又好氣,又好笑。但,在好氣與好笑的感覺外,還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像被一層溫暖的海浪柔柔的托住,輕飄飄的。「能不能談點正經的?」她想板臉,不知怎麼,就是板不起來,笑意不受控制的從她眼角唇邊滿溢出來。
「好。」他回答,目不轉睛的凝視她。
「告訴你,」她找話題:「你早上來我辦公廳,害我被董事長刮了一頓!」他吃了一驚,面容嚴肅了。
「他罵你了嗎?他又沒看到我,我溜得好快!」
「他聽到了,他的耳朵也很靈。」「哦,他怎麼刮你?」她把去董事長室的經過重複了一遍,在她的敘述中,她看到他不住的忍笑,最後,當她說出沒有王立權其人時,他竟忍不住大笑特笑起來。笑得那麼由衷的歡愉,那麼滿臉的陽光那麼精神煥發而神采飛揚……再沒有憂鬱,再沒有落寞,再沒有消沉和自卑……老天哩!她心中暗暗驚歎著,他是多麼具有吸引力啊!牛肉麵送來了。他終於止住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然後,他歎了口氣,低下頭去。烏雲驀然飛來,他望著麵碗發呆。「怎麼了?」她問。「哦,」他如夢方醒,抬起頭來對她勉強一笑,很快的說:「沒事,沒事,我只是覺得……」他搖搖頭:「不說了,你會生氣!」「不生氣,」她慌忙說:「保證不生氣,我最怕別人說話說一半。」「我覺得……」他正經的凝視她,低歎著:「我已經太喜歡你了!」她的臉發燙,低下頭去,她一心一意的吃麵,好像餓得什麼似的。她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埋頭猛吃,好不容易把一碗麵吃完了,她偷偷的抬眼一看,他居然和剛才一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他面前的牛肉麵,完全沒有動。
「你怎麼了?」她扭捏起來,臉更紅了,眼睛也水汪汪了。「你吃麵呀!」「我……不餓。」他低聲說,仍然盯著她。「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她柔聲說,在他那熱烈而專注的凝視下,覺得心跳都不規則了。「你瞧,」她用舌頭潤潤嘴唇:「我對你的瞭解那麼少,連你姓什麼都不知道,你是哪裡人?你住哪裡?你家在什麼地方?你的全名是什麼?總沒有人姓阿名奇的!」他驚跳了一下,面容立刻又變得古怪起來。他不再盯著她了,他注視著麵碗,狀如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