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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為你嗎?」柯夢南不經心的問。

  「是的,為我,你的每支歌都讓我著迷呢!」何飛飛說著,我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有某種異樣的感覺,是我神經過敏嗎?我覺得她的聲音在顫抖。

  「好吧,我唱一支,你喜歡聽什麼?」

  「那支『給我夢想中的愛人』吧!」何飛飛說。

  柯夢南撥弄著吉他,開始唱起那支歌來,歌聲纏綿而輕柔的隨著海風飄送,海浪拍擊的聲音成為他的伴奏。這歌有那麼深的感人的力量,儘管我已經聽了幾百次,它仍然引發我胸中強烈的激情。

  「……我曾幾百度祈禱,祈禱命運創造出神奇,讓我看到你,聽到你,得到你,讓我訴一訴我的心曲,我的癡迷……」

  他唱完了,我們都那麼感動。沒有人鼓掌,怕掌聲破壞了這份情調。大家靜了好一會兒,四周只有風聲、潮聲,和柯夢南吉他的□琮之聲。然後,何飛飛悄悄的站了起來,一個人鑽進帳篷裡去了。

  夜漸漸的深了,但是,大家都了無睡意,躺在毯子上,懷冰建議我們做竟夜之談。我們談著星星,談著月亮,談著海浪,談著我們那些不著邊際的夢想,論著談著,有些人就這樣睡著了。海風逐漸加強,我開始感到涼意,站起身來,我想去帳篷裡拿一件毛衣,柯夢南一把拉住了我,說:「別走,藍采。」

  「去帳篷裡拿一件衣服,馬上來!」我說。

  「一定要來呵,藍采,我們一生都不會再碰到這麼美的夜!」他說。

  我怔了怔,這話何其不祥,但是,這是什麼年代了,那兒跑來這些迷信?我向帳篷走去,一面說:「一定就來。」

  鑽進了帳篷,我吃了一驚,帳篷頂上掛著一盞燈,燈下,何飛飛正孤獨的睡在帳篷裡,她的臉朝著帳篷的門口,眼睛清亮的睜著,滿臉都是縱縱橫橫的淚痕。我喊了一聲:「何飛飛!」

  她也猛然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料到我的闖入,一骨碌從地上坐起來,她慌張的拭著淚痕,我跪下去,用手按住她的肩膀,我說:「怎麼了?何飛飛?」

  「什麼怎麼了?」她作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反問了我一句。

  「我沒事呀!」

  「告訴我,何飛飛,」我說:「到底是什麼事?」

  她對我扮了個鬼臉,笑著說:「怎麼我一定該有事呢?難道你以為我失戀了?」

  我心裡怦然一動,緊盯著她,我說:「是嗎?」

  「什麼是嗎?」她裝糊塗。

  「你自己說的。」

  「失戀?」她大笑,握著我的手說:「是呀,我告訴過你的嗎,我愛上柯夢南了。」

  我繼續緊盯著她。

  「是嗎?」我再問。

  「哎呀,藍采!」她叫了起來:「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和你一樣,會對柯夢南發狂的呀!」

  「那麼,你幹嘛要哭?」

  「哭?誰說我哭來著?」她挑著眉梢,瞪視著我,嘻皮笑臉的。「告訴你吧,我在海水裡泡得太久了,海水跑到眼睛裡去了,當時我不覺得疼,現在眼睛越來越不舒服,風一吹就要流眼淚,所以我就到帳篷裡來躺躺,剛剛滴了眼藥水,你以為是什麼?我在哭嗎?」她歎了口氣:「你們學文學的人呀,就是喜歡把任何事情都小說化!趕明兒你還會對人說,何飛飛失戀了,一個人躲在帳篷裡哭呢!」

  我凝視著她,是這樣的嗎?她那明朗的臉龐上,確實找不到什麼烏雲呢!顯然又是我神經過敏了,何飛飛本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嗎。我釋然的站起身來,說:「那就好了,你還是多躺躺吧!外面風好大,當心眼睛發炎,別吹風吧。我來拿件毛衣。」

  取了毛衣,我重新回到沙灘上,在柯夢南身邊坐下來。柯夢南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何飛飛的眼睛不舒服,跟她談了幾句。」

  「怎麼了?」

  「大概進了海水。」

  第八章

  我們不再關心何飛飛的事了,望著那像黑色緞子般反射著光亮的海水,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閃爍著星星的天空,我們靜靜的依偎著,有談不完的話,計劃不完的未來。

  「藍采,跟我一起出國吧!我已經申請到三個學校的獎學金,僅僅靠獎學金,也夠我們在國外的生活。」他說。

  「我丟不開媽媽,」我說:「她只有我一個女兒!」

  「和她商量商量看!」

  「如果和她商量,她會鼓勵我跟你去,她是只為我的幸福著想的,我們不能太自私,是不?夢南?」

  他沉吟了,我仰躺下來,用手枕著頭,望著天空。

  「如果你要去,什麼時候走?」我問。

  「明年春天,我結訓以後。不過,這還要看你,你不去,我也不去。」

  「傻話!」我說:「你該去,我們可以先訂婚,等你學成歸國,我們再結婚!」

  「誰知道我要去幾年?」他說:「任何一種成功的引誘,都抵不上和你片刻的相聚,別說了,藍采,你不去,我也不去。」

  「你真是孩子氣。」我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詩人的自欺之言,藍采,」柯夢南說:「兩情相知,就在於朝朝暮暮呢!假若愛人們都不在乎朝朝暮暮,那麼也不必結婚,也不必因分別而痛苦了。總之,我是俗人,藍采,我要爭取能跟你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不但朝朝,而且暮暮!」

  「你傻!柯夢南。」我說。

  「是的,我把感情看得重於一切,名利,前途!這該是我母親的遺傳。」

  「你很久沒去看你父親了吧?」我不經心的問。

  「別提他!藍采!」

  「你不該和你父親記恨,」我說:「他總歸是你父親!」

  「他是個劊子手,他殺了我母親!我永遠不會原諒他,你別幫他說話!」他煩躁了起來。

  「或者他是無意的,或者他不能自已,或者他有苦衷,你該給他解釋的機會,不該拒絕他!例如我,雖然我的父母離婚了,但我不恨我的父親,假若他有一天回來了,我會投進他的懷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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