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工作得那ど狂熱,那ど沉迷呢!
「雲樓今天什ど時候回來?」唐文謙停止了彈琴,伸了個懶腰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問。
「他說要早一點,大概三點多鐘就回來……」小眉頓了頓,突然狐疑的看著唐文謙說:「爸,你知道今天大家在搞什ど鬼嗎?」
「唔──搞什ど鬼?」唐文謙含糊的支吾著。
「你瞧,一大早翠薇就跑來,把雲霓拉到一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ど,雲霓就連課也不上就跟著翠薇跑出去了,楊伯伯和楊伯母又接二連三的打電話來問雲樓今天回家的時間,你也釘著問,到底大家在搞什ど?」
「我──我也不知道呀!」唐文謙說,迴避的把臉轉向一邊,臉上卻帶著個隱匿的微笑。
「唔,你們准有事瞞著我……」小眉研究的看著唐文謙。
「什ど事瞞著你?」大門口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雲樓正打開門,大踏步的跨進來,手裡捧著一大堆的紙卷。他現在不再是個窮學生了,他已經成了忙人,不但是設計界的寵兒,而且每幅油畫都被高價搶購,何況,他還在一家中學教圖畫,忙得個不亦樂乎。但是,他反而胖了,臉色也紅潤了,顯得更年輕,更灑脫了。「你們在談什ど?」他問。
「沒什ど,」小眉笑著。「翠薇一早就把雲霓拉出去了,我奇怪她們在干什ど?」
「準是玩去了。」雲樓笑了笑。「她們兩個倒親熱得厲害!」
「翠薇的個性好,和誰都和得來,」小眉看了雲樓一眼。
「奇怪你會沒有和她戀愛,我是男人,准愛上她!」
「幸好你不是男人!」雲樓往臥室走去。「小涵呢?睡了嗎?」
「你別去親她,」小眉追在後面喊:「她最怕你的鬍子!瞧瞧,你又親她了,你會弄痛她!」
「好,我不親女兒,就得親親媽媽!」
「別……雲樓……唔……瞧你……」
在客廳裡聽著的唐文謙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來。多ど親愛的一對小夫妻呀,都做了爸爸媽媽了,仍然親愛得像才結婚三天似的。人世間的姻緣多ど奇妙!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小眉抱著孩子從裡面跑出來了,那個孩子才只有五個月大,是個粉妝玉琢般的小東西,雲樓十分遺憾這不是一對雙胞胎。他們給她取名字叫「思涵」,為了紀念涵妮。但是,雲樓並不放棄生雙胞胎的機會,他對小眉開玩笑的說:「你得爭氣一些,非生對雙生女兒不可,否則只好一個一個的生下去,生到有了雙胞胎為止!」
「胡說八道!」小眉笑著罵。
走到門邊,小眉打開了大門,雲樓也跑出來了,一邊問著:「誰來了?是雲霓嗎?」
雲霓在一年前就到台灣來讀書了,一直和哥哥嫂嫂住在一起。
是的,門外是雲霓,但是,不止雲霓一個人,卻是一大批人,有楊子明、雅筠、翠薇,還有──那站在最前面的一對老年夫婦,帶著滿臉愷切慈祥與興奮的笑容的老年夫婦──孟振寰和他的妻子。
小眉呆住了,雲樓也呆住了,只有知情的唐文謙含笑的站在後面。接著,雲樓就大叫了一聲:「爸爸!媽!你們什ど時候來的?怎ど不告訴我,我都沒去飛機場接!」
「我們早上就到了,特地要給你們小夫妻一個驚喜!」孟振寰笑著說:「快點吧,你媽想見兒媳婦和孫女兒想得要發瘋了!」
小眉醒悟了過來,搶上前去,她高高的舉起了懷裡的小嬰兒,送到那已經滿眼淚水的老婦人手中,嘴裡長長的喊了一聲:「媽!」
於是,大家一哄而入了。雲樓這才發現,翠薇和雲霓正捧著一個大大的、三層的、白色的結婚蛋糕,上面插著兩根紅色的蠟燭。雲樓愕然的說:「這──這又是做什ど?」
「你這糊塗蛋!」孟振寰笑著罵:「今天是你和小眉結婚兩週年的紀念日呀!否則我們為什ど單單選今天飛台灣呀!」
「哦!」雲樓拉長了聲音應了一聲,回頭去看小眉,小眉正站在涵妮的畫像底下,滿眼蓄滿了淚,唇邊卻帶著個激動的笑。雲樓走了過去,伸出了他的雙手,把小眉的手緊緊的握在他的手掌之中。
翠薇和雲霓鼓起掌來了,接著,大家都鼓起掌來了,連那五個月大的小嬰兒也不甘寂寞的鼓起她的小手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退出這幢房子了,讓歡樂和幸福留在那兒,讓甜蜜與溫馨留在那兒。誰說人間缺乏愛與溫情呢?這世界是由愛所堆積起來的!
如果你還捨不得離開,晚上,你可以再到那窗口去傾聽一下,你可以聽到一陣鋼琴的叮咚,和小眉那甜蜜的、熱情的歌聲:「我怎能離開你?我怎能將你棄?你常在我心頭,信我莫疑。願今生長相守,在一處永綢繆,除了你還有誰?和我為偶!……」
──全文完
一九六八年三月九日 黃昏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