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的討厭這個傢伙。亞馬遜的男人通常斯文有禮、個性溫和,即使是女人,也被嚴格的教育要謙虛自牧。在戰場上,過度的我行我素與自大,不只會為自己招致危險,還會危及夥伴的安危。
「要不要用劍測驗看看?」她冷冷的瞥他一眼。
「不要這麼凶嘛!都是男孩子,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妖怪一劍砍死你的。」他熱情的拍拍那利坦,「這裡的男人真少,我正覺得無聊呢。歡迎你加入,我叫嶺月。」
「不要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她很不喜歡他那輕蔑又帶著施捨的態度。
「你說什麼?」他傾耳過去,假裝聽不清楚,「聲音像蚊子叫一樣,誰聽得到?」
「我說……不要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隨著最後一個字,她一個迴旋踢,將他踢飛出去。
看也不看他一眼,她昂首就走了。
「好有勁的一腿……」嶺月抱著發疼的肚子,笑了起來,「我倒是開始喜歡你了,小姑娘,夠勁!」
「嶺月,你怎麼不學學人家那利坦,看他斯斯文文的多好?皮成這個樣子。女孩子都沒你皮。」這個精力過剩的大男孩,讓其他加入軍隊卻仍不改溫柔本性的男人們有些頭痛。
「咿∼∼」嶺月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掉了。
找了半天,終於在樹上找到那利坦,「那利坦∼∼」
正在看書的她只覺得很無奈,似乎逃到任何地方都躲不開他的騷擾。
「做什麼?」她專心的翻過書頁。
「你在幹嘛?」他也跟著爬上大樹,親匿的坐在她身邊,「又是遊記,你看不煩哪?」
「不關你的事吧?」她又翻過一頁。
「這種生活真無聊,你不覺得嗎?那利坦?」他望著天空,兩條腿晃啊晃的,「每天除了殺怪物還是殺怪物,真無趣。我還以為軍隊會有趣一點呢。」
「你可以回家。」
「族裡更無聊!不管是大人、小孩,還是男人、女人,全都板著一張臉,開口閉口都是亞馬遜族的驕傲。我承認亞馬遜族地很美,但是世界這麼大,又不只是有亞馬遜族地而已。」他專注的看著她,「你不覺得嗎?」
那利坦翻書的手僵了一下,「……我不覺得。」
「別傻了,那利坦。」他誘惑的在她耳邊低語,「你也跟我一樣,渴望看看這個世界吧?所以你總是看遊記。告訴我,閒暇的時候,你眼睛看著哪裡?凝視青空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被人看穿心事,她不禁惱羞成怒。「如果你不想留在亞馬遜,可以走呀!只是走了就不能再回來了,這是族規,你想清楚!」
「現在還不行。」他有些消沉,「我的能力還不夠,所以才加入軍隊磨練的。等我能獨當一面,我一定會離開的,到那時……那利坦,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我才不像你!」那利塔跳下樹,「我是王族之子,只要活著的一天,就必須保衛亞馬遜族,我才不像你這麼不負責任,」
她拚命跑著,像是逃避什麼一般。或許……她想逃避自己渴望自由的靈魂吧?
嶺月剛才說的,她都想過,但是想又有什麼用?這是不該存在的……她只要透過書本看看渴望的世界就好……這樣就夠了,夠了……
氣喘吁吁的停下來,她凝視著邊境總是不散的濃霧。不知為何,她突然大聲吶喊起來。
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不知道是因為母親虔誠的祈禱,還是上天的慈悲,那利坦到了十六歲還沒有初潮,身體也沒有出現女性的象徵。
當軍隊裡的女孩成為女人後,都會莊嚴的舉行割除右乳的儀式,宣告她們成為成年戰士。
「不痛嗎?」那利坦端藥湯給剛執行過割乳儀式、滿頭大汗的女隊長,眼裡有著恐懼。
「舉行儀式時點了迷香,其實是不痛的。」女隊長接過藥湯,將極苦的藥一飲而盡,「只是迷香過了,就會比較痛……不過,當戰士的人怎麼可以怕痛!」她露出標準女戰士的堅毅笑容。
走出戶外,十五的月正圓。或許是秋天的月圓特別有魔力吧?軍隊的女孩幾乎都在這天成為女人。儀式過後,戰力會減弱些,不過,魔族應該不知道吧?
「怎麼在發呆?」嶺月俏皮的俊臉出現,「看到女人舉行成年儀式不好受嗎?」
相處了兩年多,那利坦對他已不再討厭。作為戰友,他很可靠,也很值得信任。在戰鬥中,他們兩個配合得如此流暢,默契極佳,宛如呼吸般自然。
「男人什麼苦都不用受,滿不錯的。不用行儀式,也不用生孩子。」她的臉掩在陰影中,看不見表情。
「就是男人什麼苦都不用受,所以才要外出鍛煉啊。」他明朗的表情宛如太陽。
「你又來了。」隨著年齡漸長,她也不再那麼排斥夢想,當初會排斥,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去實現。一旦確定自己放棄實現的機會,夢想反而變得模糊而美麗,就像天上覆著薄雲的月。
「其實,你現在就夠資格離開了,因為你已經是個頂尖的戰士。」她溫柔的看著他,那渴望振翅飛翔的眼神,教她不忍。「我以王族的身份特赦你。如果你離開,我准許你回來。」
她將自己頸上的玉兔項煉取下,掛在他的脖子上。他們兩個長得差不多高,彼此注視著,他的眼神,讓那利坦有些害怕、有些心悸。
「你可以去實現夢想了。」她微偏著頭。
「你在這裡,我就不能走。」他開口了。
「可是……我有我的責任,我不!」她急著說明,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希望他誤會,就這麼頓住話語。
「我知道,你不能走,走了你也不快樂。」他凝視朦朧的滿月,「所以我也不走,若我走了,行儀式和生孩子的時候,誰來握住你的手?那利坦,除了我以外,我不要其他男人握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