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真的很慘。頭寸軋不過來,債主臨門叫囂。老爸整天借酒澆愁,老媽也只顧著以淚洗臉。是二姊那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站在大門口,拿掃把把來搬東西抵債的債主趕出去,拍胸脯說就算下海陪酒,也會把債還清的。」歎口氣。
「她的一生幾乎都耗在家裡的事業上。大概是債主逼債的恐怖記憶,她對事業和家產有著異樣的執著。青春耗費殆盡,幾次有良緣她都放棄了。到底放不下家裡。」
煥真和他相對無言,翻著相簿,照片裡的二姊像是從來沒有笑過。
「爸媽覺得虧欠二姊許多。早早就徵得大姊同意,家產將是我和二姊平分。我本來是不願意的。這龐大家產幾乎都是二姊賺來的,我憑什麼不勞而獲?但是媽媽心意又很堅決,我也拗不過她。」
健新注視著煥真,「煥真,老實告訴你。如果爸媽百年之後,我會放棄所有遺產的。所以你若嫁給我,就只有我雙手賺來的財產。我不想從二姊那兒掠奪任何不該屬於我的東西。這一點,得請你……」
煥真反而鬆了口氣,張臂擁抱他,「太好了。」
吃驚的擁著煥真,健新的笑意漸漸擴大,將她擁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你不怪我?這麼多的家產……」
「我從不指望不勞而獲,物質慾望也不高。」她用臉摩挲健新的胸膛,「我的確很生氣二姊的頤指氣使。」她拉低健新的脖子,「我嫁的是你吧?健新?我喜歡爸爸媽媽,但是我可以不喜歡二姊吧?」
當然,可以的話,他希望家人都和諧相處,當然包含他的二姊。但是二姊對抗意識這麼強,沒必要讓煥真受這種委屈。
「你可以喜歡任何人,也可以討厭任何人。」健新親親她柔軟的小臉,「不要討厭我就是了。」他的眼中出現一絲不忍,「但是對她……對二姊,還是溫和一些吧。」
「我盡量就是了。」輕輕的歎口氣。
不過,兩個禮拜以後,她又不那麼確定。
顏真卿幾乎每天都打電話來騷擾她,恐怕也派了徵信社調查,任何小小的瑕疵都會讓真卿高興的侮辱很久,煥真實在忍無可忍,以後接到她的電話,就放到旁邊讓她講個高興。
她沒有把這些騷擾告訴健新。雖然每天健新都會擔憂的問她二姊有沒有吵到她,看他這樣的憂心,她反而不忍心說,畢竟健新一直很愛他的家人,尤其崇敬二姊。
但是這樣的騷擾的確嚴重影響她的生活,如果健新在她身邊,還會覺得好一點,偏偏最近究美接了個很大的案子,健新領軍的小組忙得不可開交,連睡都睡在公司裡,她更沒有機會跟他說什麼。
等他的案子結束再說吧。每每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她都這樣告訴自己。現在讓他煩惱也沒有什麼用處。
但是這一天,她心情特別不好。每個月的經期像是她的受難日一樣,總是痛得面青唇白,正在吞普拿疼的時候,又接到顏真卿的電話,真是生如不死。
「你也只想著要我家的財產而已。我告訴你,你這種撈女我看多了,這麼愛錢不會張開大腿去賺?不要臉的臭女人!」磨了這麼久還沒有效果,總是頤指氣使的顏真卿開始沈不住氣。
煥真氣得干噎,「顏真卿!我尊重你是健新的二姊,說話客氣一點!我不言不語不是怕你,你如果不能自制,我直接告訴爸媽!」
「爸媽?叫得真自然!」顏真卿冷哼一聲,「去說啊!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告訴你,我已經安排健新跟名門閨秀相親了。你這種一點家底也沒有的女人,不用想進顏家的大門!你不信?不然明晚七點來凱悅看看啊。你這個……」接著是一串污言穢語。
看著煥真的臉越來越發青,建革把電話拿起來,聽著話筒那邊的破口大罵,「夠了沒有?天天打來,讓人受不了。小姐,你沒別的事情好做?你最好別再打來,我已經錄音了,你再打來我就報警。我?我是第六波的同事!你打來第六波人人管得。哪來這種沒有教養的老處女?」匡的一聲,他用力掛掉電話。
心疼的看著臉色極度難看的煥真,他泡了杯甜甜的熱可可,順手拿來了一包濕巾,「又痛了?」
她滿懷感激的啜著熱可可,「謝謝。」
「每個月這樣痛不是辦法。」建革拉了椅子,坐在她對面,誠摯的,「怎麼不去看醫生?」
「看過了。」她用濕巾覆住臉,「這麼多年了,醫生總覺得只不過是經痛。」
建革默默的遞上幾條七七乳加巧克力,煥真經痛的時候,最喜歡吃這個。
接了過來,突然百感交集。這樣的對話,是多麼熟悉。她生理上的變化,建革一直很清楚。每個月痛得死去活來,他一直不會忘記幫她泡熱可可和買巧克力。去當兵的時候累得跟狗一樣,沒有時間寫信,卻包了幾條巧克力代替情書。
如果不是他意志不堅,準備跟煥真步入禮堂的,應該是建革而不是健新。
這麼多年的感情一朝化為流水,她突然覺得感傷。非常感傷。
「顏健新也不管管他的家人。」建革很不諒解,他的家人對煥真疼愛非常,換女朋友的時候,媽媽氣得三天沒跟他講話。
「他最近有個大案子,我不想讓他煩心。」煥真勉強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巧克力,「謝謝。沒想到你還記得……」
「你的一切我都記得。」他清了清嗓子,「煥真……我、我跟美期分手了。」
「喔。」她又咬了一小口巧克力。
「建革!開會了!」同事喚他。
第六章
跑過了轉彎,她短短的恍惚一下,抬頭一看,咦?我在忠孝東路?我的腳程有這麼快嗎?一望打橫的馬路,南京東路。
我又來到這個奇怪的交叉口了。當然,詭異的「幻影婚姻介紹所」也閃著檳榔攤似的霓虹燈,靜靜的矗立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