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沒事吧?」小喬試探性的問。
「她的兒子來了。」山紅喃喃的說。
「哦?」小喬擔心起來,「她兒子跟顏日昇一樣混蛋?山紅,不要難過了。他也只是尋常人,美色當前,馬上變成畜生而已。快不要難過了……」
「她的兒子就是嘉斕。」她的語氣僵冷。
小喬花了幾秒鐘才弄懂了她的意思,她大聲叫了起來「什麼?!不會吧?你被他認出來了?是嗎?這下可就糟糕了……」
「他沒認出我。」生平第一次,她在小喬面前哭了。這個打擊太大,她再也硬氣不起來。
「他完全認不出是我。我就在他面前,和他對話。他完全認不出我來。他……他根本……他和顏日昇有什麼兩樣?顏日昇只認得美貌的我,他只認得純樸的我。這兩個都是我啊!都是我……為什麼認不出來?他……他真的是愛我嗎?還是因為……他想結婚,純樸的「薛山紅」看起來像個賢妻良母,所以……所以才要我嗎?只要純樸,誰都可以,不管是不是我?我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
她把臉埋在手裡,痛哭了起來。
被揭穿或許恐懼,但是,相逢不相識的冷漠,卻更傷她的心。
他不認得自己,不認得自己。
第五章
自從林雙出事以後,已經有三個禮拜的週末,山紅都不讓嘉斕來看她。
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雖然山紅的理由很完美:林雙的事情讓媒體盯上了,導演嚴禁他們會客。她也總是在電話裡溫言安慰,但是最讓嘉斕坐立不安的,是山紅的靜默和退縮。
她還是溫柔的,歡喜接到他的電話。但是他敏銳的感覺到山紅的那種畏懼。他不知道薛雪濤跟她說了什麼,只好按捺著自己,等她回來台北再說。
回來是回來了,但是,她卻推工作忙,還是拒絕他過來。
「這我不管!」他蠻了起來,所有潛在的執拗全抬頭了,「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如果你不出來,我就吵得整棟樓都起床。我不在乎這個時間會吵醒誰!」
「嘉斕!」她心慌起來,「你別這樣!你是老師呢。怎麼可以……」
「老師不是人嗎?!」他揚高聲音,「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對我冷淡,我還管什麼老師不老師的?!薛雪濤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信她不信我?」
「……她沒跟我說什麼。」山紅咬了咬嘴唇。其實,她一直矛盾著,自己繞在傷心的迷宮裡遊走。她還理不出頭緒,關於她與嘉斕。「我這就下去。」
就算惶恐,就算想逃,她自己種的因,也要自己去收。
見到他,所有的決心全化為泡影。讓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她痛恨自己的軟弱。在他懷裡……她也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只是個渴望被愛被疼惜的女孩子。
她只能沉默的和他並肩走著,寂靜的小公園,鞦韆默默地擺盪著。
「為什麼對我冷淡?」嘉斕固執的要知道。他已經忐忑不安了半個暑假,再也熬不下去了。
「……我沒有對你冷淡。」山紅低著頭,紅著眼眶。
「沒有?這樣還叫做沒有?」他拉住山紅的鞦韆,巨大的影子籠罩著她,「薛雪濤跟你說了什麼吧?我討厭她!所有演藝圈的人,都是污穢骯髒的混蛋!她一定跟你加油添醋說我對林雙如何如何……」
「林雙是你的母親。」她並不是要指控嘉斕,只是提醒這個事實。
嘉斕卻誤會了,「我又不能選擇父母!」這件事情是他爆烈脾氣的導火線。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把脾氣控制得很好。但是只要跟林雙扯上關係,他就會失控。
「……我知道。你還是來看她了,不是嗎?不管多麼討厭她……」她靜默片刻,「我也有令人難以啟齒的家人。你和我一起,早晚會被我牽累。」
「我會保護你。」他的火氣平息了下來,「如果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她苦笑,「我父親是南部望族的三子,自小就是公子哥兒。他愛上了當時在當小歌星的母親,娶了她,生下哥哥和我。當然,結婚不是他風流自賞的結束……他的女人,知道的、不知道的,真宛如繁星般的多。我哥哥……非常像他。」她晃著鞦韆,「後來,爺爺過世,他吵著要分家。不勝其擾的大伯二伯也讓他如願……我父親在很短的時間內,揮霍完了所有的家產。」
她抬頭望月,臉孔儘是月色浸淫的蒼白,「母親開始努力養家,我一上國中也開始打工。還是趕不上父親與哥哥的揮霍……」
直到她進了演藝圈,才能辛苦的將龐大的債務還完。母親還在的時候,她還願意幫他們還債。母親過世以後,她任父親賣掉她買的房子,卻不再給他分毫,所有的債務也不聞不問。
她對不負責任的哥哥和父親,已經沒有任何義務了。
嘉斕默默的注視她:心疼的將她擁進懷裡。「你很辛苦。真的。」
「……已經結束了。」她的聲音空洞而溫柔,「母親過世,這一切,也就劃下句點。」
她已經坦白了,自己呢?嘉斕沉重的開口,「我母親……」
「你的母親是林雙。」山紅打斷他,「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知道這麼多就好了。」她溫柔的笑笑,「等你準備好再說。」
「……如果不是為了林……我母親。你為什麼會這樣?」輕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你退縮了。為什麼?我做了什麼?」
山紅搖搖頭,低頭好一會兒,鼓起勇氣,「……你分得出我和薛雪濤的差別嗎?」
「你們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嘉斕不想談任何藝人。
「你不覺得我和她……」山紅試著提示他,「你仔細看過她嗎?」
「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嘉斕不耐煩起來,「學校對面就有整面的廣告牆,我還和她面對面說過話!她就只是個漂亮洋娃娃而已。除了你們都姓薛以外,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不要再跟她比了……我討厭那種骯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