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吻極翠的手,「放心,他的肉體好好的。我的裁縫技術可是很不錯的。」行了禮,他就要走。
「等一下!」恩利斯厲聲叫住他,「你說我是…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不清楚的。」使君笑笑,「你可以自己去發現。因為…真相我也不知道。」
他御風而行,風裡傳來陣陣豎琴聲。
留下這群不和的族群沉默以對。
極翠最早站起來,嘩啦啦的跨過小溪,牽著四條腿發抖,走路蹣跚的馱馬。恩利斯勉強自己驅策著騾子,雖然他還沒從震驚裡恢復過來。
看也不看其它人一眼,她開始紮營,不喚任何人幫忙,就開始搭起帳篷。
「王子,你還能動嗎?」她問著兀自怔忪的恩利斯。
「除了腿不方便,其實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反射似的回答。
「那,請你釣魚好嗎?我想你會吧?」她扶著恩利斯下來,把釣竿塞在他手裡。「我去撿柴火和看看有什麼獵物。」
「等一下!」他叫住背起箭囊的極翠,不敢相信,「對岸那兩個妖魔要打起來了,你還有心情去打獵紮營?」
「就是沒有心情,才要找點事情做。」極翠沒有回頭,「工作可以穩定心思。我也順便好好的消化一下使君的話。再說,肚子餓了,就不容易做出適合的判斷。而我餓了。」
「他們倆個呢?」恩利斯叫起來,「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是同條船上的人了!你要看他們打得死去活來嗎?神族和古代神族誓不兩立欸!」
「我沒辦法阻止。也沒有立場阻止。」她頓了一下,「我決定吃飽再來想這些。」她穿梭進密林裡。
「嘿,不愧是我教養下的女兒,」重華獰笑著,「果然懂事。就算打完了,除了你的肉,回來還有好吃的。」
「是夜神教養的,不是你。」狐鬼冷酷的回答,「在這裡?我不想弄髒水源。」
「正有此意!」重華飛騰於空,「來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為什麼?」狐鬼露出冷冰冰的微笑,「是不是因為我跟極翠這樣的接近,夜神極力壓抑的妒意,全讓你吸收了?」
「囉唆,囉唆!」他喚來大雷,轉瞬間驚得滿林動物亂竄,「看我燒焦你!」
雷火而過,狐鬼撢撢身上燒焦的衣服,露出銀狐的九尾原形,「看起來,只有靈體的你,威力下降到剩下百分之一呀。」
「哼,死狐狸。光靠吞噬靈珠卻不知道如何修行,你的威力沒有前任狐王的千分之一嘛。」重華鼻子獰出怒紋,指尖擦過自己脖子,「過來!讓我解決你!」
「只會說大話的傢伙。」狐鬼張開結界,不讓任何人打擾。
恩利斯心思亂成一團,抬頭看著天空不時的電光雷聲。他默默的釣了幾條魚,心裡迴盪著往事,些許的了悟,更多的疑惑。
不知道呆了多久,極翠扛著一隻死鹿拖著柴薪回來,他楞楞的跟她說,「我是人類。」
極翠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淡淡的,「你是什麼重要嗎?我待你又不因為種族改變。」她從行李裡找出小斧,開始劈柴,「我相不相信你是人類不打緊,倒是你,你自己相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他激動起來,「我才不相信那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傢伙說的話…」
「…一直重複,你想說服誰?自己嗎?」極翠搖頭苦笑,「你這點跟人類真的滿像的。」
恩利斯拖著站起來,拿走她的小斧,像是發洩似的劈著柴。極翠將那幾條魚處理好,開始生火,將魚串在火堆邊,又將鹿拖到水邊,乾淨俐落的處理。
「…我以前…就被人家說是妖魔換養的孩子。」恩利斯賣命的砍柴,完全忘記大腿嚴重的傷勢,「我跟父皇母后都不像,你知道嗎?金黃色的頭髮不是我真正的髮色。從小母后就用金箔小心的幫我染髮。我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他越劈越猛,「我不承認這種說法,我是艾景森第一皇儲!誰想要我的命都不給,因為母后一直都這樣的告訴我!就算她為了替我試毒毒啞了嗓子,她還是這樣溫存的告訴我,我是她的孩子。只要她還相信我,我就是唯一的皇儲!我不能死在這裡,她還在等我回家!」
這話觸動了極翠的心腸,她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聽。
「我知道我在欺騙自己。我最清楚自己的狀況…這種聰明才智,我甚至能夠輕易的發現危險…我不想相信,卻不得不相信…但是我不願相信,我不願相信!」他猛力一劈,整棵枯樹全碎裂成碎屑。
「我是誰?我若不是艾景森皇儲,那我到底是誰?」
「你是恩利斯。」極翠揮揮臉上的木屑,「你發誓要用龍牙劍插進父皇的胸口,寧可逆天也要達成執念。」她把烤熟的魚遞給恩利斯,「吃吧。你是誰不重要,到九疑山前,你是我的夥伴。沒有鹽也無所謂,和著淚吃,你會發現,魚肉真的很鮮美。」
恩利斯接過魚,「…太燙了…」他流著淚大口大口的吃魚,摻著淚水,果然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魚。
像是連痛苦一起吃下去。
***
「烤鹿肉的香味飄上來了。」重華一額一臉的血,卻笑得很開懷,「但是,我覺得跟你對打比較有趣。」
狐鬼彎了彎嘴角,「我也這麼覺得。」他的身上有多處傷口,染紅了毛尖的雪白,像是櫻瓣蒙著雪地。
「很久沒遇到對手…」重華舉起爪子,「這一千多年來的無聊,要靠你來治療了!」
「正有此意!」狐鬼吐出冰氣,和重華的火爪鬥在一起。
「重華!狐鬼!回來吃飯了!」極翠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叫,讓兩個人都楞了一下,重華被狐鬼的冰氣凍得上半身都結霜,狐鬼的尾巴被重華的火爪燒了兩條。
彈了開來各自審視傷勢。重華一面吐出嘴裡的冰塊,一面大笑起來。
狐鬼也苦笑著冷卻燒傷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