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面前捏碎靈珠。
加百列尖叫著消逝,「上神不會原諒你們這群叛神者∼」
「你們如果是主宰世界的神,這種世界,還是滅亡的好。」他幾乎耗盡靈力,從半空中跌下來,重華接住了他,冉冉的落地。將昏迷的狐鬼交到極翠的懷裡,沉默的獸神,到河裡提了水,開始替死去的勇者淨身。
「等一下。」耗盡所有力氣的狐鬼掙扎著,「讓我來!這是我的責任!」極翠楞了一下,緊緊的擁抱他,然後含著眼淚扶他走近。
刻意壓抑多年的情緒,在這瞬間爆發。他苦練不知道正不正確的冰系魔法,不能隨便波動情緒。但是這瞬間…
孤獨在族人屍身的死寂裡誕生…懷了他的孩子卻總是難產的人類新娘,笑著逝去青春的生命…為了他捨生的人類朱裡安…
「我該吃了你…」他的淚沿著頰滑下,滴在朱裡安安詳的臉上,「但是…我吃不下…我吃不下了…」
極翠心痛的上前一步,「不要碰他。」重華的聲音嚴肅,「過來。讓他和自己的親人告別。還有…親手埋葬在自己的身體裡。」
她埋在重華的懷裡痛哭起來。
嘩啦啦的,精靈小徑開始下雨。像是為他們哭泣著。
***
化成真身吃掉朱裡安屍體的狐鬼,回復人身以後,靈力和情緒都爆發完了,裡外都像淘空了一樣,楞楞的淋著雨。
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重華,馱馬和騾子默默的跟在他們後面。雨嘩嘩的下著。
極翠臉上混著淚水和雨水,卻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狐鬼心神俱失,重華也因為跟加百列一戰大動元氣,他們現在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現在不是她顧著自己哭泣的時候。
只是…啊,這淚和雨,為什麼不停下來?
「前面的旅人!不要再往前了。」白紗覆面的女人如鬼魅出現在他們面前,嘩嘩的雨點滴也不曾落在她們身上,「往前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
極翠覺得非常疲憊。好幾次重華因為太疲倦跌在地上,精靈小徑對神族原本就不是容易耐受的地方,他又艱苦的戰鬥了一場。
「我們一定要過去。」她懇求著,「最少讓我們避雨。我的同伴都病了,我們又累又餓,沒辦法回頭了。」
「往前是巫女修行的地方。」女人不為所動,強大的結界讓極翠倒退幾步,重華摔倒了,狐鬼仍然漠然的站著。
「不要求這些臭女人。」重華喘著。他重生的身體由土和荷花組成,天生就畏懼雨水。經過苦戰和精靈之氣的侵蝕,點滴雨水像硫酸一樣在身體裡刺痛著。
她交握雙手,咬著嘴唇。若是只有她自己,她一定頭也不回的離開。
但是…
「求求妳!如果這裡是巫女修行的地方…請看在『大母神』的份上,收留我們這些旅人吧!」
女人震動了一下,有些舉棋不定。巫女信奉的神祇是禁語,只有巫女才聽得懂這種精靈語。這個看起來滿身血腥的女孩卻能正確的說出大母神的名字…
「為什麼還沒叫他們走?」威嚴的聲音,另一個女人又出現了,「不走就讓他們留在外面餓死…」那個威嚴的女人驚愕的看著她,「歌…歌姬?」
極翠也驚愕,「…你認識我媽咪?」
那個女人望了她很久,「你是歌姬的女兒?」
「我是。你…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媽咪?」
女人緩緩的拿下自己的面紗。極翠瞪大眼睛,撲了過去,又被結界擋回來。「媽咪?媽咪!」她開始捶著看不見的結界,「媽咪!」
「我不是歌姬。」女人微露悲感的微笑,「我是跳神舞的舞姬。」
雨仍然嘩嘩的下著。
***
他們在大母神神殿安頓了下來。
最初的驚愕過去,她也奇怪自己怎麼會認錯。舞姬吩咐巫女們帶他們去安歇飽餐,但是狐鬼和重華都不讓任何人碰,極翠歉意的笑笑,領著他們去沐浴,重華還能自己洗澡,狐鬼還是楞楞的,任由極翠幫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狐鬼。」慢慢的幫他洗澡,「狐鬼,還認得我嗎?」
他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生氣。
「狐鬼,我若死了,我的屍體要怎麼處理?」她柔柔的問。
他的眼神慢慢回來,「你不會死。」聲音乾澀著。
「人都會死。」
「那我就吃掉妳。」他浮出一絲悲感的笑。
終於瞭解,為什麼狐鬼堅持要她的屍身了。被這樣的魔族愛著,她也覺得很幸福。
幫精疲力盡的兩個人穿好衣服,重華連飯都沒吃完,就昏沉的睡著了。狐鬼根本沒吃飯,只是力竭的睡過去。
扶重華上床,他咕噥著,「你比較愛狐鬼。」
「那不一樣好不好?」她點了點重華的鼻子。
對狐鬼,是感激,是恩。是一種深刻得接近愛的親情。
重華卻讓她的血沸騰。
等她沐浴更衣以後,已經很夜了。她渾身酸痛不已,還是撐著去見舞姬。
「你應該叫我阿姨。」舞姬慈愛的笑。
極翠訥訥著,頹然的搖頭,「我沒有資格。我是那個男人的女兒,沒有資格叫你阿姨。」
「…歌姬吃了很多苦吧?」舞姬撫著她的頭髮,「那男人的罪過不是你的罪過。再說…你不能選擇父母,而歌姬嫁給那男人,一半是無奈,一半也是她的選擇。」她沉默片刻,「本來要嫁給亞里斯王的,應該是我。」
極翠抬頭看她。她苦笑著,「但是你母親一看到亞里斯王就愛上他,亞里斯王也是如此。本來政治脅迫的婚姻能夠有彼此相愛的結果…我們也覺得很欣慰。只是沒有想到…」
亞里斯王攻擊了母親的故鄉。極翠垂下眼睛。
「再也不會了。」舞姬安撫著她,「原本巫女都在清靜峰修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遷回來城裡。修行不能保衛家鄉,修行何用?」
「所以在精靈小徑的盡頭蓋了神殿?」
「是呀。那是唯一能夠平安渡過樹海的途徑。我們三百零八個巫女,都是為了保護天湖之國而存在。」她把纖細的手放在胸口,「也包含我。父王死後,我是天湖之國的女王。我再也不准許政治婚姻的存在,也不許喜歡戰爭的男性繼承王位。既然是巫女守國,天湖之國就該由女子繼承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