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我的優異條件,我當然有希望東山再起,這幾個月的休息充電,也是經紀公司的意思。他們希望我避避風頭,等有好廣告或其它演出機會,他們再讓我重新出發。」無仇向來沒心眼,不但腸子一根通到底,就連嘴巴也不經大腦。
「經紀公司當然用這種委婉方式告知他們冷凍你的理由,難不成非得要他們直接開口,你才能聽懂話底的意思?」對於弟弟天真的單方向思考,他直搖頭。都已經二十九歲的大男人了,還傻呼呼地相信別人說的表面話,真愚蠢!
「他們若真想將我打入冷宮,直接告知一聲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想待在那種沒有發展性的爛經紀公司。」嘴巴上說不信,心底卻已在動搖。明天他要親自跑一趟經紀公司,同他們問個清楚。
「你已經二十九歲了,應該找份正經事做做。」他提醒道。
「又來了,你不要每次吃飯就談這種問題好不好?」他心煩地說。「檢討別人之前,你也該檢討你自己,我沒出息、沒長進,那你呢?又多有長進、多有出息?」他放下碗筷,索性不吃了。
「不要像個小孩子般的耍性子。」無情無視他的抗議,自顧自地吃飯。
「是啊,就因為你長我兩歲,所以我一直忍氣吞聲,讓你像老媽子般地管我、照顧我。告訴你,我受夠了,要不是不想把爺爺氣死,我一定第一個搬出去住。」他離開座位,把門重重一甩,衝了出去。
望著他僅吃幾口的飯碗,以及桌上幾乎原封不動的菜餚,無情的神情瞬間轉為落寞。
十五年來他兄代父母職,代替大哥二哥及逝去的父母親照顧兩位弟弟,這番苦心,難道也錯了嗎?
通常這種夜深人靜的夜晚時刻,是莫依依精神最好的時候。
然而當一個人獨自守在空蕩蕩的屋子,獨生面對一盞淒冷的燈光時,那種因害怕而產生的巨大孤獨感,實在足以把一個人嚇得發瘋。
還好她夠鎮靜、夠勇敢,從樓下客廳及廚房傳來的莫名聲響還嚇不瘋她,頂多只是令她害怕得死命握緊沾水筆,手卻一直抖個不停。
「這樣下去,根本畫不下手……」她極力克制自己顫動的手,以免畫出來的線條像鬼畫符似的。
然而愈是要力求鎮定,她的手愈是不聽話。只要寂靜的空氣中稍有聲響,她立刻嚇得心驚膽戰、花容失色。
一不小心,啪地一聲,弄翻了桌上的墨水瓶,墨汁應聲而倒,迅速流出,染滿原稿紙。
「完了,毀了……」她幾乎快哭出來了。
從剛剛磨到現在,草稿沒完成半張,倒是把之前半個月心血結晶通通給毀了,這下可好,就算她不睡不吃連續工作,也完成不了三十六張的作品啊!
嗚……嗚……這個時候她真想一死百了算了。莫依依一邊掉著淚,一邊試圖搶救那被滿桌墨水毀掉的原稿。
她果然受到報應了,一定是老天爺不高興她無理取鬧離家出走,才故意處罰她的。嗚……嗚……真是罪有應得。
她邊哭,邊拿著衛生紙擦拭,才擦到一半,帶來的衛生紙便已耗盡。
現在她真的走投無路了……萬一等下要上廁所,她該如何是好?等一等!腦海中浮現的疑問在聽到腳步聲時凝住。
一聲聲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耳中,這次她很肯定,這聲音絕對不是老鼠或者蟑螂的傑作,而是貨真價實人的腳步聲或……鬼步聲。
「我的天,不要開這種玩笑,我還沒結過婚……還不想死……」驚嚇過度的她已語無倫次,她整個人縮躲在梳妝怡前,雞皮疙瘩早已掉了滿地,就連頭髮也僵直起來。
她緊閉著眼,不敢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腳步聲在主臥房的門口停下來,還敲了好幾下門,之後門鎖緩緩被轉動……
媽啊……鬼還懂得敲門?她全身顫抖,早已淚流滿面。那淚水是剛才為哀悼原稿而流的,此時此刻,她的神經全部僵硬掉,連掉淚都辦不到。
不久她只聽到腳步聲走了進來,緩緩停在緊閉著眼的她面前。
走開走開,不要來找我,我不是故意要闖屋子的,我只是暫住……她禱念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半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在幹什麼?」任無情就站在她面前,滿頭霧水地看著她飽受驚嚇的蠢樣。
起先,她還不確定這聲音是誰的?她只敢半睜眼,從眼縫中偷瞧來者何人。
「任……無情……」當她一眼望盡他那溫和的臉孔時,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怎麼了?我剛剛把你嚇倒了,還是你自己太膽小,自己嚇自己?」見她手上臉上又是髒墨又是眼淚鼻涕的,教人不想笑也難。當然,他沒有笑出聲,只是很好心地詢問。
「我……嗚嗚嗚……」不想說出一些字眼的,但聲音硬是梗在喉頭。除了放聲哭泣,不知如何才能傳達她擔心受怕的情緒。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個人在這裡一定很害怕,我不是來看你了嗎?」見她被嚇得慘兮兮的可憐模樣,再硬派的男人也會心軟的。
「我才不是因為害怕才哭呢,我的原稿……」她伸手指了指那一團混亂的桌面,再度陷入絕望狀態中。一星期得畫三十六張,讓她死了吧……
「這些漫畫稿是你畫的?」他望向如狂風肆虐過的化妝台,從中拿起一張被污黑的漫畫稿紙。
「是不是我畫的根本不重要,一切都毀了啦!」她真的好難過,之前的存稿都已經用完了,如果不能如期交稿,這期的漫畫雜誌連載絕對會開天窗。到時要如何對得起出版社老編以及廣大的漫畫迷?
「才毀掉十二張稿而已,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他數完稿件,安慰她。不知為何,一見到她,他剛剛和無仇爭吵的不愉快便消失無蹤。
「你又不是作者,你當然不知道畫稿的辛苦,光是這十二張,就已經花去找之前的所有工作天。接下來我必須在一星期內,完成三十六張黑白稿外加一張彩稿,這……怎麼可能嘛……」說著說著,她的淚水又撲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