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冷霄身軀一顫,心,墜入無底深淵,好半晌不復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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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是雲求悔目前最貼切的形容詞。
守在床邊,握住她冰涼得幾乎感覺不到活人溫度的小手,他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以他的溫度煨暖她。
降下身子,臉龐熨貼著她同樣蒼白失溫的小臉,感受她游絲一般的生息。他必須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她依然活著──
「記得妳最愛與我共吟的那首詩吧?我沒忘,一直都沒忘,關於妳的一切,我都不會忘,妳不是最想聽那一句嗎?但願人長久,但願人長久啊!人若不能久長,妳要我何處共嬋娟?」生不離,死不棄,這是他的承諾,從第一聲喚她寧兒開始,就已下定決心,要用生命守護她,他的心,她真不懂嗎?
「我可以救她。」清甜嗓音傳來,他望向門口,神色有幾許空茫,一時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回應。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用沒有表情的表情來看我?」童心噘著小嘴。自從遇到他之後,她自信心嚴重遭受打擊,開始懷疑起她真有這麼礙眼嗎?
本以為這個人生性就一副死人樣,可她見他對病美人可柔情溫存得很嘛,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一個剛強硬漢在流露脆弱與無助時,那樣的鐵漢柔情,會如此的摧折人心。
「如果我可以救她,你可不可以也像對她那樣的對我好?」
「妳可以救她?」莫冷霄驚跳而起,揪著她的肩問。除了這一句,他什麼都聽不到了。
「那你要娶我,這是你早承諾過我爹的,這藥,就當是嫁妝,要藥,就得要我,這樣你也要嗎?」這等於是變相的逼婚了。
莫冷霄連猶豫都不曾。「只要能救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就是要他雙手奉上一條命,他也絕無二話。
「那好。白衣聖手與你有點交情吧?請得到他來,應該就沒問題了。」
「韓剛!」莫冷霄沒多浪費片刻,喚來屬下。「幫我送封信去給君楚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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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原本溫馨寧和,連落葉聲都聽得到的君府,近月來常聽到類似的雞貓子亂叫。
一個人影火燒屁股地衝了進來,不小心左腳絆右腳,就在君楚泱面前趴跌,完全五體投地之姿。
君楚泱一派溫雅從容,蓋回正飲用的杯盞,好笑地低頭。「怎麼回事?辛夷?」主僕多年,用不著行此大禮吧?
「那個,打、打、打起來了──」
「什麼打起來了?來,慢慢說。」伸手扶起大驚小怪的辛夷,唇畔依然泛著悠然淺笑。
「公子還笑得出來!主母和鳳家少夫人都快打出人命了!」
「噢?」君楚泱偏頭思考,這是這個月以來的第幾次了?「那千襲呢?」
「在一旁看呀!」看得津津有味不說,還加一句:依依,別打輸丟我的人啊!
這……什麼嘛!一群怪人。
「既然千襲都不緊張了,你也別大驚小怪,坐下來喝口茶吧!」
「我?大驚小怪?」辛夷大受打擊,盯著被放到掌中的茶水,完全無法接受事實。「公子──真的確定不去看看?」
君楚泱正欲張口
「好吧,我去看。」辛夷都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了,他能說不嗎?
擱下手中的「黃帝內經」,君楚泱撩起袍襬,伸手想撫平上頭淺淺的皺褶──辛夷瞪他,很用力。
「好好好,我這就去!」
天地真是反了!主僕全沒個主僕樣兒。
一路緩步來到龍池亭外──
兩條形影驚如翩鴻,飛躍縱橫,交錯在空中的撩亂劍影,揮舞出炫亮銀芒,流光燦燦。
還真是打得難分難捨啊!
察覺到他的到來,莫問愁瞥他一眼,稍一分神,長劍掠過耳鬢,只差那麼半寸就「永留紀念」了。
「靜心,凝神。」君楚泱開口低喝。
問愁聞言,收攝心神,專注迎戰。
後頭的辛夷差點栽倒!他是叫公子來勸架的耶!怎麼──當起指導來了?
他好想哭!老天爺啊,誰來給他一捆粗繩?他要吊死自己,立刻!
兩柄長劍交會,敲出幾聲清脆聲響,一個是劍勢急轉直下,另一個是峰迴路轉,各有千秋,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劍端指向對方心窩處。
看到這裡,辛夷已經快口吐白沫了。「別、別、別──」
兩方同時收勢,各自不以為然地偏轉身子,往自己的丈夫身旁去。
「不過爾爾!」問愁哼道。
「花拳繡腿!」依依冷吟。
然而,騙不了人的眼睛,卻閃著晶亮的興奮光芒。
兩人的丈夫對望一眼,相互會心一笑。
「快意了?」收容偎靠過來的嬌軀,君楚泱抬袖輕拭她額際薄汗。
問愁出身於江湖,嫁予他後,安於淡泊,偶爾動動拳腳只是一種宣洩方式,尤其又有值得讚賞的對手。
這點他明白,千襲也懂得依依心思,所以彼此皆有共識,從不阻止她們另類的情誼交流方式。
「我不是說,要妳少做激烈運動嗎?」
「我只是比較疲倦想睡,沒有生病。」問愁低噥,整個人纏暱進他胸壑,輕嗅令人安心的暖逸氣息。
「我沒說妳生病。」君楚泱笑歎。「妳有身孕了,傻問愁。」
埋在胸臆的絕艷嬌容抬起,瞪大了眼。「什麼時候的事?」
「昨兒個夜裡替妳把脈才知道。」
他居然可以這麼平靜!「你──不高興嗎?」
他揚唇淺笑。「高興。」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不過最令她不爽的是,另一頭旁若無人的討論聲──
「楚泱居然也能讓女人懷孕耶!」鳳千襲滿口驚異,活似這是盤古開天以來的舉世奇譚。
伍依情更是一臉困惑。「我以為她是慾求不滿,才來找我發洩體力。」
這對夫妻,真、是、夠、了!
「楚泱又不是太監,我為什麼不能懷孕!」問愁火爆地就要跳起來砍人──
「問愁。」君楚泱柔柔一喚,她瞬間消了氣,長劍隨手一拋,拉起君楚泱回房,理都不理後頭那對缺乏口德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