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錦鳳愣住了,她瞪著弟弟,不敢相信他如此執著頑固和瘋狂,她忽然心疼的紅了眼眶,擔心的湧上淚,她好怕,好怕這樣認真的弟弟。
「浩月,你聽姊姊說,這次沒有人可以保護得了你,白雨荷懷了大哥的孩子,他不會幫你。」龍錦鳳想起冷酷的大哥,生氣地埋怨道:「搞不好他還在怨你當年搶了葛香雲。總之,他已被白雨荷迷住了,他護著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弟弟……」錦鳳落下淚來,她護弟心切,緊緊摟住龍浩月單薄的身子。「別讓姊姊擔心和傷心。你聽我的話一次,你從來沒有聽話過,但就這次,你聽姊姊的,躲開白雨荷,離開這裡,好不好?」
「不!」他突然大吼,推開錦鳳。「不!這屋子裡有太多香雲的影子,她一定還在,我不能丟下她,我不要!白雨荷要殺我?」他苦澀笑道:「那更好,她殺了我,我就可以去陪香雲了,她儘管來殺我好了。」
「浩月……」
「姊姊,」他揮手阻止她說話。「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疼我,自小到大,我要什麼你總會想辦法給我,就算用搶也會搶給我。」他認真的哀求錦鳳。「姊姊,你要真對我好,就去請最好的大夫醫活香雲,我求求你,香雲她病得很重,你幫我找最好的大夫救她好不好?」
「你……」錦鳳愣在原地,隨即傷心的咆哮道:「她死了!你醒醒吧!她已經死了,再好的大夫也救不活她。」錦鳳激動得扯住弟弟的手,將他拉至棺木前,一腳踢開棺蓋,硬是逼龍浩月俯身去探葛香雲的鼻息。「她還有呼吸嗎?她已經斷氣,你自己去感覺!」 龍浩月果真伸出手去探香雲的鼻息,然後他轉身對姊姊嚷:「有的!她還有呼吸,她還活著——」
「啪」的一聲,龍錦鳳狠狠地摔了他一巴掌。
龍浩月怔住了,他呆呆地茫然望著姊姊。
錦鳳含淚咬牙清晰說道:「浩月,你自小到大,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可是姊姊現在要告訴你,這世上有個東西是由不得你能要的,那就是死去的生命,命中注定葛香雲該死,你就是再嚷、再叫也不可能留住她,她的生命已經終結了,你不接受事實也得接受,她就是死了。」錦鳳難過地將船票塞至弟弟手上。「而活著的人還有路要走,不要叫姊姊失望難過,知道嗎?」
話已說盡,錦鳳拍拍浩月的肩膀離去。
龍浩月愕然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俯在棺緣,凝視香雲沈睡般的臉,瞭解到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淚如雨一般墜落,濕透了葛香雲慘白的面容。
「香雲,你救救我,我好痛苦,我情願死的人是我,好過現在的痛不欲生。那日我說了很多氣話,可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上你,就算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了你犯下滔天大罪、成為罪人,我不後悔……」
*****
龍錦鳳心力交瘁地踅返酒館,遠遠地卻見一位熟悉的長者步出酒館,她瞇起眼睛一看,驚訝的追上前去。
「邱世伯,世伯!」
那雞皮鶴髮、白髮蒼蒼的老者聽見她的嚷叫,停住了腳步,他回頭認出錦鳳,沙啞的拄著枴杖叫道:「阿鳳……」
「世伯,你怎麼會下山?」邱世伯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和龍氏一門有很好的交情,不過早已退出江湖隱居。「來看我的嗎?」
「呵呵呵……」他笑了。「浩天找我哪!他跟我打聽一個人。」
「什麼人?」錦鳳既疑惑又警戒的問。
「我老相好,紅姑。」
紅姑?記憶中似有這號人物,錦鳳還想追問時,那老者已揮揮手說道:「唉!你老愛問東問西,別煩我了,去問你大哥,我還有事,走了。」
「世伯!」她留不住他,只好眼睜睜地望著他緩慢地離去。
錦鳳心底升起無數個疑問,大哥找紅姑做什麼?紅姑又是誰?依大哥的性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大費周章的麻煩世伯找人,紅姑這稱號為什麼那麼耳熟?大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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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一彎新月高掛夜空,那哀怨、悲傷、孤寂的笛聲又再響起。
聽見了熟悉的樂曲,白雨荷睜開眼眸自床上坐起,她靜靜聆聽那笛聲,彷彿能感同身受吹笛者的心酸,曲子撩動她冰冷的心弦。
終離山上的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雖然龍浩天的態度一直內斂自製又冰冷,可當她負傷時,他是那麼盡心盡力的醫治她直至康復。當她舉目無親時,是他收留她滄桑的身心。在寒冷的冬季更是由他的體溫陪她度過……
現在,她覺得這笛聲彷彿是在無言地責備她的無情和冷酷,又彷彿在提醒她終離山上的纏綿。
白雨荷受夠這笛聲,她提起牆上的彎刀,推開房門尋那笛聲的出處。
她在後園的荷花池畔找到他,他獨坐柳樹下,氤氳的霧氣使得他的身影朦朧。
「龍浩天!」她出聲打斷他的笛聲。
龍浩天輕輕擱下木笛,緩緩回過頭來,炯炯黑眸如閃電般銳利地凝視她,就像黑夜裡的一道光。
他們之間還能說什麼?她直直立著,深深地凝視他嚴峻的面容,她再不想忍受內心的掙扎,她痛苦的仇恨著,恨自己不得不傷害他,她想解脫。
白雨荷蒼白的臉就像夜裡那抹新月,淒冷無助。龍浩天莫名地望著她,納悶她想說什麼?她的眼底為什麼閃著晶瑩的光亮?他忽然明白那是透明的淚珠。
貓頭鷹低泣似地聲聲啼叫著,襯著荷畔的蛙鳴,神秘粉紅的荷花悄悄在新夜裡緩緩綻放,茫茫霧裡瀰漫著淡香,像無處宣告的隱密纏綿細膩的愛意。
剎那間的目光交會,他發現了她隱諱曖昧的情意,像荷花一樣,只會偷偷隱藏、膽怯無助,一種又淡又珍貴的愛意,和一股暗香。
她顫抖地緩緩遞出那把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