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生好些事,糊糊塗塗地,日子也就流逝了。
夢中,容心蕾沒有煩惱,她還是微笑的仰望著母親。夢中,她還只是個孩子。
正當容心蕾沉睡之際,柳金葉的房間卻燈火通明。她那帶進城堡的阿嬤急切地在房裡兜圈子。
阿嬤搔搔白髮道:「我打聽過南院那邊值夜的小廝,堡主今夜已經去了那裡兩次。小姐……」她急切道。「我們得加把勁才行,要不怎可能當上堡夫人?真是!明明妳比那個什麼蕾的好上千百倍,幹麼堡主不過來這兒?」
柳金葉梳著頭髮,滿不在乎地淡淡說道:「不急。」她自信滿滿地道。「阿嬤,妳放心,我一定會伺候得那堡主服服貼貼地,那容心蕾看來太嫩了,哼!」她冷笑。「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不為我著迷的。」
※ ※ ※
一早,容心蕾才剛起床的時候,殊不知柳金葉已經去向堡主請安了。
容心蕾下床推開房門正欲伸懶腰時,一個婆子忽地衝了過來——
「姨太太早。」那婆子胖胖的,右手提著洗臉盆,請容心蕾入座。「我是福嬸,主子叫我來伺候您。」她俐落地將梳子拽起。「我幫您梳頭。」
容心蕾這會兒方醒了,她看著那胖胖的婆子,然後親切地微笑道:「我自己來就行。」
「那怎麼成?」福嬸大驚失色。「您的身份可不行自個兒來……」
福嬸熱心地將心蕾按到椅子上,幫她梳了個極高又笨重的奇怪髮型,然後她又在她頂上插滿了鐵製的奇形怪狀的髮釵。
「福嬸嬸——」容心蕾瞪著銅鏡裡可笑的自己,她忍不住問:「這髮型會不會……」她怕傷了大嬸的心,只好小心地說。「會不會太誇張了點?」簡直有如一隻妖獸騎在她頂上。
「妳不喜歡嗎?」那大嬸超誇張地捧住雙頰驚問。「我弄得不好嗎?」福嬸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容心蕾忙說:「不不不!好極了、好極了……」她虛弱地乾笑幾聲。然後驚恐的看見那福嬸又拿出胭脂盒,取出粉撲,迫不及待地捧起心蕾的臉,迅速俐落地在她臉上瞎塗了一陣。
「妳……妳幹麼?」心蕾被她肥胖的手臂勒得差點喘下過氣。等她終於放開她時,媽呀,容心蕾差點沒被鏡中的人嚇死!
那一對丹鳳眼在眼線的強調下變成兩個黑青般的大骷髏,而她的嘴唇被她塗的又紅又厚,臉色則蒼白的嚇人,更別提眼睫上那兩坨像似瘀青般的顏色了。
容心蕾哭笑不得——「這……這……」這是化妝還是畫畫?
福嬸極滿意地拍手道:「姨太太,這是最流行最時髦的化妝法了。堡主最喜歡這種妝了。我一聽說要服侍您,高興得一晚都沒睡哪,本來我是在園子做粗活的,這下可好過多了。現在——」她拉起容心蕾。「我們快去給堡主請安吧!」
「等、等一下……」她可不想化這種可笑的妝去見人。「我想,我想……」我想卸妝!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是一瞧見福嬸的笑容又止住了話。
「想什麼?姨太太?」福嬸笑瞇瞇地問著。
噯……心蕾歎氣。算了算了,她揮揮手。「咱們走吧。」看福嬸興匆匆的模樣,她實在不忍傷福嬸的心。
就這樣,容心蕾跟著大嬸穿過一個又一個迴廊,還有無數個花園和亭子,終於到了用膳的大堂。
只見廳上兩側成排的丫鬟輪番伺候著上菜倒茶,而堡主莫紹擎一身藏青色襖子,英氣勃發地坐在正中央,他右側坐著忙幫他挾菜的柳金葉,左側的位子則是空著的。想當然耳,那應該是給她坐的,不過,很顯然,她來遲了,飯局早已開始。
莫紹擎挑起眉毛,看見她-臉滑稽的裝扮,有些詫異地擰起眉頭。她可真敢打扮,化那樣濃的妝。他低頭咳了咳,然後對她一笑。
「真『早』啊!」話一說,一旁的奴婢們無不低頭竊笑。誰都聽得出他的諷刺。
容心蕾故意忽略他嘲諷的口氣,她挺挺胸膛、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故意輕描淡寫地道了聲:「早。」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阿莽這時湊身過來安排姨太太入座,她屁股才剛坐下,聽見莫紹擎又拋來一句:「昨夜睡得可好?」他沉柔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他這可是關心她?真難得,她禮尚往來地回報他善意的微笑,她點點頭道:「很好。」
「妳睡得很好?」然後他幾乎要咬上她耳朵地低聲說。「我以為妳為了『等著』伺候我,肯定是不會睡熟,我以為妳一定會『比我早醒』,好為我準備手巾……」他重複她曾大言不慚說過的話。
他笑著看她從臉頰紅到耳根。阿莽站得近,聽了話只得低頭憋住笑。
他非要讓她這樣難堪是嗎?她抬頭瞪他一眼。他是故意的,故意用她說過的話笑她。她昂著下巴反擊道:「心蕾因連日為了選親之事夜不能眠,故睡得遲了,您貴為堡主日理萬機,應當是不會和小妾『計較』這些,是麼?」她眼睛裡有叛逆的火焰在燃燒。
霎時,她看著莫紹擎笑容隱去,他打結的眉頭令她緊張。她注意到他皺眉時可真兇猛。他生氣了?但她已收下回話兒了,而他陰鬱的臉色令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萬一他反悔了不給她銀子了呢?
他瞪著她的目光銳利得使她寒毛直豎。這個男人生氣時,竟教她全身起雞皮疙瘩,光只是那足以射穿人的目光就足以令人恐懼顫抖。
室內一片寂靜,沒有人敢吭氣。在飛雲堡,從沒有人會笨蛋到去挑戰堡主的權威,而,她竟然這樣做了,真是個笨蛋是不?!
不知已有多久沒人敢頂撞他的話,她竟敢在眾人面前挑戰他的權威,他如果不生氣,那麼以後如何管理這兒的人?是故他雖沒有真的動怒,仍是刻意擺出兇惡的表情,他知道那確實收到效果,因為他清楚地聽見她輕輕喘息了一聲。很好,她知道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