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雀兒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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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她雙手環抱胸前,撇著紅唇,很有點兒威風霸氣地瞪視他。「如果你肯幫我梳頭,本宮賞你一萬兩官銀。」話一說完,室內一靜,然後,她看他先是一陣愕然,隨即大笑起來,彷彿她說了個多蠢多可笑的話,他笑得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老天!」慕容別岳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冒出這樣的話,恁地淡泊名利的自己,怎麼會招惹上一個這樣熱中權力,擅於命令和拿金銀使人的小東西。真是諷刺、太諷刺了,老天爺故意跟他開玩笑嗎?

  他的笑讓金鳳握緊拳頭發狠了。「好,你嫌一萬兩太少,那麼十萬兩怎樣?哼!」她卯起來了,很了不起地覷著他。「再不然,你開個價啊,本宮准了。」

  他笑得更大聲了。她不懂,這到底有什麼好笑?他笑得她難堪了,只好自找台階將袖一甩,往床鋪一坐,很不高興地道:「就十萬吧,還不快幫本宮梳頭。」她等著。

  慕容別岳步向她,垂下雙眼,輕輕抓住一綹柔軟的發,那發瞬間從他掌中滑落。他噙著一抹笑,溫柔道:「可以,我現下幫你梳頭,你先讓我見見十萬兩銀。」

  「在宮裡,銀子都在宮裡。」

  「在宮裡?」他漫不經心地道。「所以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怔,彷彿聽懂了,轉過臉來。

  他看著她,清楚看見她眸底隱隱閃動的不安。「沒有銀子、沒有僕人、沒有供你頤指氣使的權力、沒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很溫柔地對她說話。「所以這一個月你要自己梳頭,自己穿衣服,什麼都要自己處理,好麼?」

  她能說不好麼?她看著他,為什麼他聲音很溫柔卻有著能夠輕易馴服人心的本事?而她高聲的命令卻完全失效?

  她大聲地道:「你不要以為能治好我就這麼囂張!」

  他還是那樣無謂悠哉地淡淡笑著。「不,我一直很耐心在同你說話,我甚至連生氣都沒有。」他眼睛發亮,像刀。「要真正囂張起來,不是這樣。」

  看吧,他還是說得那麼溫柔,可是她已經敏感地嗅到危險的氣息,她已經有些頭皮發麻了。他說的沒錯,他一直沒發脾氣,說話也是輕輕地,可她就是可以感受到他那不尋常的氣焰。

  為什麼?她從沒遇過這樣的人。如果他這樣輕聲細語就能讓她害怕,那麼,她不禁膽寒地想,真要激怒他會是怎樣景狀?

  金鳳伸手,恨聲叱道:「拿來!」

  「拿什麼?」

  「梳子,我自己梳頭。」她妥協,很勉強地妥協。

  「梳子在案上,你站起來,走過去拿。」

  她猝然站起,走過去,坐下,用力將梳子抓起。正要梳時,忽然眼一睜。「這是什麼?」她瞇起眼瞪著那把木梳,咆哮著。「喂,我用的梳子是金製的!」

  孺子──不可教也!

  慕容別岳忽然有一種很虛弱的感覺。他忽然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公主,更不是女人,而是一個小娃兒,被寵壞的小娃兒。你可以和大人講理,但和一個娃兒就難了,他們或者一時半刻被你的威嚴或棍子給嚇著了,可是要不了多久,一轉眼他們又故態復萌忘得一乾二淨。

  面對被寵壞了的鳳公主,慕容別岳就有這種感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可是,他還是沒打消替她醫病的念頭,雖然她的性子的確令他感到有些麻煩,且她的身體確實藏著他想研究的謎。

  慕容別岳靜靜站著看她很惱很氣很挫敗,終於投降地開始用力梳她那糾結的長髮。她還沒自個兒梳過頭,再加上心浮氣躁之故,讓她越是想將那一頭烏絲理好,就越是難以稱心如意。

  金鳳有點大受打擊,先是穿不好衣裳,現下,她連簡單的梳頭都梳不好,她皺起眉頭,抿起唇,使著蠻勁,企圖將纏住梳子的髮梳開。

  慕容別岳靜靜看著她越梳越氣,越梳越惱,甚至是越梳越用力,她痛得頭皮發麻,痛得揪起眉心,可她氣得不在乎疼了,她真不明白這分明是長在自個兒頭上的發,怎麼會和自己作對似的這麼難理!

  一定是這梳子太爛了,可惡,一定是這樣,桃兒幫她梳的時候,那金製的梳子一刷,她的長髮就聽話散開了。可這把爛梳子,她使勁地將糾纏住梳子的髮結用力地拉扯……可惡,可惡!她氣得臉都紅了。

  一隻大掌忽然覆住她握梳的手。「你是在梳頭,還是在拔頭髮?」聲音是含著笑意的。「再梳下去,恐怕你要氣昏過去。」

  金鳳一怔,任他拿走梳子。她斜著臉,看見他那很男人的大手握牢那只木梳,聽著他一邊說話,一邊輕易地就梳開了那糾結的發。

  「蠻力是行不通的。」慕容別岳一手按著她後腦,一手輕易地調整了梳子的角度,輕輕扯了扯髮結,稍稍使力,結就散了。

  啊,連頭髮都聽他的!金鳳不禁在心底讚歎。

  慕容別岳專注地凝視著那一頭長髮,靜靜將長髮一把一把梳開梳亮。他像是在教一個小孩似地柔聲道:「梳發遇上了糾結,只要稍稍調整梳子角度,試探每一個結的結眼在哪,輕輕扯動它,就可輕易解開。你不先瞭解糾纏的結,只用蠻力應付,就算是把梳子梳斷了,結還是結。」這樣解釋她合該懂了吧?豈料她非但沒懂還撂下狠話。

  「它不聽話,我把它剪了。」說罷,聽得他又笑了。

  「你捨得?」

  「誰叫它不聽話!」

  「脾氣真壞。」他歎息。

  「我脾氣壞麼?」她抬起臉來仰望他,訝異地問。從來沒人說她脾氣壞的,從來沒有。只有說她好,說她偉大說她美麗高貴,從沒人說她壞的,是以當他這樣說,她反而困惑了。

  慕容別岳俯望她如花似水嬌顏,就算房間幽暗,那蒼白如月的臉容,仍是綻著霸氣的光芒,亮得似暗裡的一盞燈。慕容別岳瞧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繼續專注幫她梳發。不,他不敢貪看那一張臉,特別當那張臉忽然無助無姑且柔弱地仰望他時,他害怕心底那種好像被看得融化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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