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這麼認為。」「石中人」淡道。「江湖上都說展雲飛這人不受威脅,碩王爺關了他十年仍管不住他。展雲飛根本不在乎這張白符,要不,怎會明知王爺手上有白符還救愛君?」
「你說的對!」方笙惱著。「看來,咱們得好好想個對策,如今,只盼愛君無恙。」
「隙中駒」忽然問起方笙:「教主,那胎明珠……」
「真慚愧,為了它讓我良心不安。」方笙沉臉輕道。
「石中火」不解,望住「隙中駒」。「胎明珠怎麼了?」這裡彷彿另有文章。
「你不知道?」「隙中駒」明眸驟亮朝他笑道。「那胎明珠可神了,它必須……」
「對了!」方笙打斷她的話。「石中火」找愛君的同時,師父另外有事交代你,跟我來。」方笙帶走「隙中駒」,離去前,經過「石中火」身邊,她頑皮地朝他眨眨眼,附耳悄道:「下回同你說,我怎麼偷來胎明珠……」說著,跟方笙步出大堂。
「石中火」忽地伸手拉住她,她愣住,回頭,驚見那對從來淡漠的眼眸竟激動地望著她
「你……」「石中火」脫口而出。「留下來。」他忽地感到不安。
「隙中駒」駭住,愣在原地,情緒激動,熱血澎湃。她與他四目相對,這是他首次這樣明顯地洩漏出對她的情感。
見師父走遠了,她摹地紅了臉。「你怎麼……我先去看師父要交代什麼事,回頭再說。」她忽然似個少女,羞澀地嗔瞪他一眼。「你真是……」她好笑地掩嘴,神采飛揚地離去。啊,他果真喜歡她嗎?竟要她留下,這麼突然一句雖令她意外卻感動莫名,她笑盈盈地離去。
相較於她無知滿足的歡喜,「石中火」卻是眉頭深鎖。他的心在胸腔內劇跳,面色凝重,對著「隙中駒」離去的方向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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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中駒」跟著師父步進陰暗地道,那是百羅門急難時逃亡用的隱匿地道。「師父,什麼任務這麼重要?」「隙中駒」步伐輕快。一路微笑。「不能在『石中火』面前說麼?」
地道潮濕,方笙走在前面,聲線飄忽。「是啊,因為師父最器重你。」「隙中駒」聽了頗為自負地笑了。「我知道。」她毫不謙虛,爽快道。「你交代的事,有哪次失敗的?」她好不得意。「連胎明珠我都給您找來了。」
「不枉師父將你養大。」方笙欣慰道。
兩人一路往下直至地底深處,那兒陰暗潮濕,四周石壁砌成,只有一張巨大石桌。方笙停步,背對著「隙中駒」,俯身點燃油燈,光映上他側臉,閃爍不定。
「隙中駒」迎上去,立在師父身後,湊身笑問:「師父,是什麼任務,可以說了吧?」她像小時候那樣,親暱地拉拉師父的袖子,像個頑皮受寵的孩子。
「這個任務很簡單,就是——」方笙低臉,側身。
猝然,一道銀芒閃過她眼簾,「隙中駒」退身,聽方笙道:「——要你死。」還來不及反應,短刀已在「隙中駒」瞪視中,刺人自己溫熱的腹。她愕然,握住腹前短刃,
「為什麼?」她驀地仰頭瞪住方笙,他面無表情,將刀往她體內再刺人幾分,冷漠地看著她大聲抽氣,不支倒地。
方笙俯視她,蹲下來,就像她小時候,他常做的動作,慈祥地摸摸她臉龐,親眼地喚她小名:「小清……」然後將染滿她鮮血的手,在她白色衣裳上抹淨。
面對「隙中駒」憤怨的眼神他只微笑道:「師父說過,胎明珠如何使用不可說,你卻想著和『石中火』說。」
「隙中駒」倒在地上痛得渾身戰慄,她震驚至極。「……他……他是自己人……」此際震撼的感受多過傷痛,這個男人,這個親手殺她的男人,和那個將孤兒的她養大、給她溫暖家庭的方笙是同一人嗎?十幾年朝夕共處,怎麼她竟完全不知這人面目?
方笙冷道:「唯有自己,才是自己人。」他抬眼凝視「隙中駒」。「師父要你燒了白符,你卻將它給『石中火』。在你心中,師父的地位早被他取代,是不?」驚懼的目光逐漸因疼痛和憤怒而朦朧。「就因為這樣……你……你殺……我?」只是這麼小的錯誤?
「有了胎明珠,只要再找到寶盒,就可恢復我百年功力,小清,師父不再需要你們……」
他冷漠地看著淚水淌出她眼角。「噓。」他竟還伸手抹去她眼淚,聲音溫柔親呢。「乖,別哭喔,死了,就不痛了……」
大量失血令「隙中駒」視線模糊,意識逐漸混亂,她眼中的方笙的身影漸漸淡了,她捂著傷口,腹內利刃銳利戳刺,卻比不過心被撕裂的痛。
「原來……」她眨眨眼,試圖認清眼前男人,她咬牙用殘存的力氣恨聲道。「『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我們……」她悲哀地合上眼。
「都不過只是你的棋子……」眼中的淚淌落。
這一生竟被方笙操控利用,多麼可笑,他們三人全忠心耿耿,滿心感激地在為他賣命,而真相竟如此不堪!他們幫的敬愛的竟是這麼個殘酷自私冷血的惡魔,太可笑了……她不甘心,她真不甘心!她這一生竟這樣浪費了……
彌留之際,「隙中駒」只是惶恐地擔心「石中火」,不,她要告訴他,方笙的真面目,她要提醒他小心。可恨……這太可恨!「隙中駒」遺憾地想到,「石中火」今日深情的眼眸,溫暖的嗓音,那樣柔情地拉住她手臂,要她留下。
「石中火」……死前她想的都是這個男人最後也是最初一次溫情的臉,變幻成這一生她最美的回憶,一直在她腦海裡重現,直至死亡的陰影籠罩,直至腦子一片空茫,直至失去知覺……
方笙沒有再看「隙中駒」一眼,他恍若無事一般吹熄燈火,在黑暗中拾級而上,他思緒飛揚,情緒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