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菲坐起身,拿下覆蓋在額上那塊摺疊成長方形的冷毛巾,放置在眼前,怔楞地呆望著。
是他嗎?是他照顧了自己一整晚嗎?她……真值得他這麼做?
雖然睡著,但她在半夢半醒間,隱約可以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旁忙碌著;一會兒是以掌探測她的體溫,一會兒是更換額上敷著的冷毛巾,夢中有雙熾熱的眼始終盯著自己——這顯示著照顧了她一晚的人,徹夜未眠……
熱熱的潮流,一波波蕩進她身體裡,和在滾燙的血液中竄蕩……是感動嗎?她感到心底深處有種深眠已久的情感漸漸甦醒了……
「你醒了?」
她倏地抬眼,往門口望去。
段汐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晚那套黑色絲質襯衫和黑色西褲。襯衫的袖子皆被挽起,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他的大掌上捧著一個瓷碗,碗沿正冒出陣陣白煙,和一股清淡的香味……
他微微笑著,專注地凝視著她,緩緩靠近。到的是正常溫度,他這才露出滿意又如釋重負的笑容。
上官菲也沒有閃開他的觸碰。她習慣性的又咬起唇瓣,一雙澄澈的眸子低低斂下,不敢看向他。
「這可是我自己熬的粥。」段汐揚揚手裡的碗,俊朗的眉宇間有一絲得意。
她胸口一震!
他……為了她熬粥?
心底的震撼,交雜著波波感動的熱流,在她心裡作亂!
「乖,張嘴吃一口。」段汐舀起一匙清淡的粥,體貼地為她吹涼,而後輕輕放置在她唇邊。
「我……我自己來!」兩把如小扇般的長睫驚慌地煽了煽,被他的服務周到給嚇到!她抬手要接過碗,卻不小心扯痛了左臂上的傷,讓她悶哼一聲!
痛!
「瞧!你有傷,還是我餵你吧!」他憐借地望著她嬌柔而倔強的臉蛋,像誘哄孩子般地道:
「來,乖,吃一口我的愛心清粥吧!」
上官菲被他的舉動惹紅了臉,又羞又赧地不知道該不該乖乖張口。她拿一雙嬌怯明眸偷偷觀向他,卻見他一臉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俊臉上一片堅定神色,寫明就是要服侍她就對了!
「我……我可以自己來的,我不是孩子。」她低聲叫道。
「你現在這副彆扭的樣子,不就像個鬧彆扭的孩子嗎?」段汐很直接地取笑她。「我們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僵持不下吧?你身體虛弱,一定要先吃點東西,復元會比較快,聽我的,好嗎?」
他的溫柔讓她沒有招架的能力,只有乖乖張開嘴,任他一口一口餵食自己。
因為他靠得太近,她的神色始終有絲緊張,一雙眼左瞟右瞟,就是不知道該看向哪裡這讓段汐覺得很好笑!
「還滿好吃的吧?」段汐輕聲笑道。「這可是我第一次自己熬粥喔!」見一碗粥已經見底,他更是驕傲了;他抽來一張柔軟的面紙,替她拭掙唇瓣,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病著的緣故?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震撼不已!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上官菲轉頭看向時鐘——她低呼出聲:「天!已經中午了?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他要上班啊!
意識到這一點,她連忙下了床,想跑回房間換掉一身睡衣。
段汐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慌張的行為。「今天不去了。你受傷了。」
他深情地看著她。也許她自己沒有發現,她已經漸漸卸掉身上那層厚重的冰霜了——而這正是他要的!
「那怎麼行?」她驚覺自己有些大驚小怪,連忙撇開臉,調整好情緒後,才淡淡解釋。「你不必這麼做的,我只是一名保鑣。」
「對我而言你不是。」段汐輕淡一笑,輕輕將她帶回床邊,讓她躺下,替她蓋好薄絲被。「你再睡一會兒,我撥個電話去公司,嗯?」
在他轉身離開,大掌已搭上門把時,上官菲出聲喚住他。
「你……」他停下腳步,微微回過頭,看著她。上官菲這一次沒有避開,明眸帶著疑問和他對視。她帶點遲疑地開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段汐幾乎要苦笑了!
他都做到這樣了,難道她還不明白嗎?
「是……為了當年的事?你覺得你虧欠我?」她強迫自己的聲音平靜無波,但微微發顫的語調還是洩漏了她真實的情緒——她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可他只是望著她。用一種幾近痛苦的眼神。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有關過去的事——這是好現象,他知道!可是只要一想到過去他曾經傷她這麼深、這麼重,他就憤怒地想殺死自己!
他的沈默給了她臆測的空間。她淺淺一笑,卻帶著濃濃苦澀。
「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做的。並不需要覺得虧欠。」上官菲激動地深喘。「一旦……一旦你的處境安全了,我會……我會離開的。」
當初她是持著這樣的決定回到這塊土地上,想得好豁達!可是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以往刻意深埋心底對他的愛意,似乎一點一滴的復甦了!現在只要她一想到要離開他,回到獨自一個人的生活,她就難過得無法抑止。
看見她快哭了的臉蛋,段汐輕歎一口氣,拿她的胡思亂想沒轍。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愛哭呀!只是太善於用冰冷的面具偽裝她自己。他之前都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難道她還聽不懂?看來,用說的她無法理解,他只得多花些耐心,用行動來證明他的愛意了。
「別想太多,先睡了吧!有事的話出聲喚我,我在書房。」他交代完後,輕輕將們掩上。
上官菲將臉埋進柔軟枕頭裡,悶聲開始掉眼淚……
怎麼辦?怎麼辦?她又陷入了愛戀的沼澤。
明知道那會讓她深陷、讓她無法抽身,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陷下去了。再一次的心傷,她能夠承受得住嗎?她能嗎?
第九章
紅著一雙眼,上官菲站在段汐的書房門口,敲了敲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