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你走吧!」我語氣平靜地請他離開。
「什麼太晚?」他一把粗蠻的將我揪起,「是夜太晚了,還是你的生活早由別人取得主導權了?」
我因腿軟而將重心倚向他。「兩者都是。」
「是誰?」
他一手鏟著我的手臂,一手繞過我的背後圍住我——正壓著剛才擊中床板的地方,喚醒稍歇的疼痛。
「夜實在太探了……」我無意義的呢哺,取代喊疼的呻吟。然後加了一句:「而我的生活當然得由我自己主導。」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說。
我任他直視我的眼,讓他相信我絕無說謊。他稍放鬆了力道,但未完全放開手。
「忘了問你,盧庭南知道你另外打工的事?」
「他以為我晚上在書局打工。」我誠實的答。
卻想不到此話竟引得他激烈地搖晃我的肩,恨不得擰碎我似的。
「他知道而我卻不知道!」他氣憤地咆哮。
若非孫香盈的存在,我會以為他此舉是在吃醋。
「兩個禮拜前,他剛好去書局,見著我正好在裡頭工作。」我不由得也拉大嗓門,才能將話完整傳進他耳裡。「下班後,他送我回宿舍。你也看到的,一切都是巧合!」
「巧合,一切都是巧合!」他發狠地推開我,我順勢後倒在床。「你在百貨公司認識他是巧合,在書局遇見他是巧合,你的腳踏車壞了,讓他送你回來也是巧麼巧!」
未待我坐正身子,他又拉起我,厲聲地質問:「那麼我們的相識是不是巧合?我在茶藝館見著你是不是巧合?我和你現在一起在這個房間裡是不是巧合?」
我毫無抵抗之力,任他撼動著我;他的聲音利錐般猛刺我的耳朵。
「你不要這麼多疑好嗎?你弄得我頭都暈了!」我求饒地喊。
「我終於也讓你頭暈了!」他終於停下動作,像握著布娃娃般緊握著我。「你是不是第一次見到他時,你就覺得頭暈呢?」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衣服全濕了,快點回去吧!」其實是他高熱的掌溫嚇著了我。一直只想到自己的不適,卻沒注意到他也是個人,也脆弱得足以讓一場暴雨打垮。
但他完全聽不見我說的話,只一味地追問:「說啊!是不是?是不是才第一次見他,你就對他著迷了?」
「你車子停在哪裡?」我反問。
「不好意思承認?」他將我掌握在他懷裡。「聽著,我不准你再見他,知道嗎?不管公事私事,都不准你再見他!」
「你是不是發燒了?」看起來更像喝醉了!我想舉起手探探他額前的溫度,卻完全無法動彈。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我沒有對任何人著迷!我也不在乎能見到誰,不能見到誰。」我不能讓情況愈來愈失控。「求求你,我累得受不了了,你讓我休息,好不好?」
「不好!」他專制地下令:「你聽清楚,我不准你到書局、茶藝館打工!」
「茶藝館的工作即使我想去,老闆也未必還要用我。」
「書局呢?」
「在書局的工作,我做得比其它的都好。」
「該死!」他出聲咀咒。「你別折磨我的耐性!」
「潘先生,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的耐性。」我小心地想離開他的懷裡。「你快走吧,外頭風雨愈來愈大了。」
窗外風雨一聽我們提及,立即惡作劇似的,狂暴得幾乎要拆垮這處頂樓違建。
窗戶和薄牆被擊得喀喀作響的聲音,在沙沙雨聲中依舊顯得十分突兀;問接夾雜其中的呼嘯風聲更使得我不住輕顫。
「你不可以再住在這裡,立刻搬走!」
他此話無誤地指出我心中的恐懼,卻反使得我的脾氣終於爆發!「你夠了沒!口口聲聲不准這、不准那,非要把別人順遂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你才滿意是嗎?」
「我只要你離開這隨時會被風雨打散的房間,要你別跟盧庭南發生什麼事,要你好好做好香盈那裡的工作……」
「辦不到。」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他提及孫香盈的溫柔口氣,我整個人登時僵硬。
而被激怒的顯然不只我一人。
「你再說一次。」
我心一橫,無視他威脅的口氣,又說:「辦不到!」
他單手夾住我的下頷,「再說一次!」
他的眼神透露著高度危險的訊息,我還在猶豫該不該再任性的與他對峙,雙唇卻不自主地開啟,「辦……」
沒能將話說完全的原因,是他直接以他的唇瓣阻擋我再發聲——他那過熱的唇突地就熱切熨燙著我冰涼發冷的雙唇。
奇怪的是,打一開始我就未曾試著抵抗,或許根本也無力抵抗。
我只是任他吻著,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
他的胸膛緊抵著我,兩顆心急速的互相擊撞!令我訝異的是,穿透過層層濕衣,他的體熱同我一樣高溫……
他引我後躺在床,一瞬問我想提醒他床上滿是待干的鈔票,但只有一眨眼……我便決定撒除心防,不再不安地頻眨眼睫……決定接受他的溫暖……
但我才一放鬆,他卻被重敲了一棍似的怵然一驚,急忙離開我的身上,後退數步直抵上牆。
我兩手後撐起身,卻因剛才的吻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許久——他的一句抱歉緩緩飄了過來……
「抱歉……」他沮喪的埋手進猶濕的黑髮裡,「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
我想告訴他彼此彼此,別放在心上……但整個世界依舊在我眼前天旋地轉……我不明白,一個吻的後遺症怎會持續這麼久?
「換件乾淨的衣服,好好休息……」
潘朗瑟走向門口,一直不敢再多看我一眼。可見那個吻帶給他的震撼力顯然比帶給我的還要大上許多……
他打開房門,落寞的離去。
我再無心思比較一向氣勢凌人的他,和離去時帶著一款黯然的他有多大的差別。
搖搖晃晃上前將門帶上鎖,身躺上木床。
不一會兒的時間,我發覺自己什麼也不想、卻什麼也無法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