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的朋友說得太過分了,但是我沒有能力阻止,也沒有能力親口替你辯護,如果那些話傷害到你,真的對不起。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也一直想向你道歉,可是,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像是被人狠狠擊中一拳,宋擎分不清那感覺是震驚還是疼痛,他整個人呆住了,完全發不出聲音,也無法思考。
尹心語幽幽看了他一眼。他對她本來就很不耐煩了,一旦說出真相,他應該會更加嫌棄她、遠離她了吧?
不用他再多說什麼,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會再惹他厭煩了。
她輕緩地起身,繞過失神的他,獨自走向暗沉冷清的黑夜。
等到宋擎終於反應過來,驚急地看向那道纖弱寂寥的身影時,立即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她:「我送你回去!」
尹心語訝然,視線由被握住的手,移向他的臉龐,他卻別開臉去,沒讓她有機會研究他的神情。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險。」聲音有些乾澀。
他剛才用那麼殘忍的句子傷害她,這一刻,太深太濃的愧梅,使得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本能地,就是不想讓她看見他自責的神情。
只是,尹心語卻誤解了,頭一次強烈地感到自慚形穢。
他——已經連看她一眼都嫌棄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麼還堅持送她回家呢?只是正義感使然?
默默走了一小段路,誰都不想破壞此刻寧靜之中的溫馨。
她的手,溫溫的,好柔,好軟。這是宋擎第一次主動牽女孩子的手。
會握她的手是一時心急,但是握住之後,卻怎麼也不想再放開。
華燈初上的街道,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彼此交握的手,一直到她進了家門才分開——
☆ ☆ ☆
宋擎一夜都沒睡好,一直在想,隔天到底該怎麼面對尹心語?
不過,想什麼都沒用了,因為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她。
她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沒再搭同一班公車上學了呢?
一天又一天過去,他開始急了。
最後,他再也無法壓抑愈來愈深切的關懷與憂慮,主動向韓紫築詢問她的狀況。
「你問心語?」韓紫築挑起眉,像是有些意外,也帶點玩味。
「對,就是尹心語,她到底怎麼了?」
「你不是不想理她了嗎?」
「我沒有!」宋擎本能地否認。他不是不想理她,更正確地說,他只是在強迫自己不理她,不過,那全都是那日之前的事了。
得知真相後,他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沒去深思她的苦衷,便盲目地怨責她。
看出他掩不住的懊惱,韓紫築笑笑地繞過了他。
「放心,她很好。」
「真的嗎?那她為什麼沒上學?」他半信半疑地問。
「更正,她只是沒搭公車,不是沒上學。人家是嬌貴千金女,你忘了嗎?上、下學有專人接送不必太奇怪吧?」
「噢。」原來是如此!他還以為……
宋擎若有所失地閉上了嘴,不再多言。
「我們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同學了。」韓紫築突然主動提供情報。
宋擎意外地回視她:什麼意思?她為什麼忽然跟他說這些?
「心語的個性比水還溫柔,也一直是聽話的乖女兒,極少為了什麼事與父親強力抗爭。新生訓練那天,我硬是拉著她陪我塔公車去學校。」頓了頓,韓紫築隨意瞥他一眼,「那一天,是你們的開學典禮吧?」
宋擎微愕,呼吸急促起來:她所表達的意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對,就是因為那一天!所以,尹伯伯怨死我了,足足叨念了我三年,雖然他並不知道心語如此執著的原因,還以為她搭公車搭上了癮。」
「你……你是說……」尹心語這三年的公車生涯——是為了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這怎麼可能?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想來有些發噱,因為沒算準公車到站的時間,兩名小女子顯得有些倉皇,她是讓韓紫築跌跌撞撞地拉著跑,然後一頭跌進他懷中,要不是他及時扶住她,情況可能就有點尷尬了。
從那天之後,不論颳風下雨,他總是會見到一張恬靜柔美的嬌顏,給他一記清甜的微笑。
「你還懷疑啊!」那呆楞的傻樣,看得韓緊築有些生氣,真是枉費了心語一片純純的愛戀之心。
算了,也不用對一塊木頭抱多大的期望,燈不點是不會亮的。
「對啦,這樣講是有點匪夷所思,為了每天早上見你一面,她真的放棄了讓司機接送的安穩日子,風吹雨淋地跑來和一群人擠公車。對女兒惜之如命的尹伯伯本來是很不放心的,是心語意念堅決地強力爭取,才求得父親的同意,為了這件事,感情忒好的父女倆差點傷了和氣。」
這個他從來都不曉得的內幕,帶給宋擎太大的震撼,陣陣熱浪沖擊胸口,充斥著熱燙的暖意——那叫感動。
「那、那她現在為什麼……」避不見面四個字,硬是繞不出口。
提到這個,韓紫築又沒什麼好臉色了:「你還好意思問!心語說你討厭她,不想來礙你的眼啦!」
宋擎微張著嘴:「不!沒有,她怎麼會這樣想?!」
「我也知道你沒有,不然你就不會主動問她的狀況了。」這個傻心語,眼睛都長到後腦勺去了,人家明明為她擔心著急得半死,還淨說些人家討厭她的傻話。
緩緩駛來的公車,中斷了他們的談話,但那並不重要,因為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 ☆ ☆
若問建揚第一才子出現在某女校門口,會造成什麼樣的效果?
答案是:花癡女的口水成河。
下課時,湧向校門口的人潮一向是無比壯觀,但是今天情況有點好笑——多的是徘徊不去、流連再三的女孩,弄得校門前更加水洩不通。
宋擎眼中完全容不下那些刻意繞在他面前打轉、想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全心等待著他所渴盼的倩影,愈等就愈是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