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當時小得還要她抱的兒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母子倆一路相依為命至今,不曾大富大貴,日子倒也過得平靜安穩,知足常樂。
「阿擎啊,今天比較晚哦!」
以往在料理晚餐時,兒子幾乎是全程參與,今天卻直到她只剩一道青菜沒炒時才回來。
「有點事耽擱了。」宋擎三言兩語帶過,將揀好的青菜丟下鍋,蓋上鍋蓋。
「學校的事?」
他低頭調整爐火:「不是。」
「唉,兒子,你有事瞞我哦!」每當他有說不出口的心事時,就會藉故忙其他事,眼睛不敢看她。
他頓了下,接著掀開鍋蓋:「媽,我在炒菜。」
「少來。」宋母將他推開,「菜我來炒,你專心地說,這樣總行了吧?」
宋擎無奈,只好歎了口氣,如實招認:「送女孩子回家。」
「交小女朋友了啊?」宋母一臉的大驚小怪,這小子一向眼高於頂,他也會有看上的女孩?
宋學翻翻白眼:「媽,你想太多了。」
「什麼我想太多,你要是對人家沒意思,幹嘛體貼入微地送她回去?」
「那是基本禮貌,我們男孩子本來就應該這麼做。」
「是嗎?」宋母要笑不笑地斜眼睇地。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兒子表情不夠自然,那就表示其中有鬼!
真是該死的「知子莫若母」!
宋擎不怎麼甘願地抿抿唇:「媽,你當初遇見爸爸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感覺啊——」宋母沉吟了聲,陷入冥想:「很緊張、很在乎他的觀感,在他面前,感覺自己像個無知的小白癡,當他眼光停留在我身上時,覺得好滿足、好快樂,心裡頭甜甜的……」
「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心思無時無刻都繫在她身上,見到她委屈的神情,會感到不捨,當她無助地垂淚,心裡頭就好難受……」宋擎不自覺地接口,想得入神。
家母強忍笑意,挑起了眉:「你覺得你老爸可能會有委屈的神情,還有無助地垂淚的表現嗎?」
「呃?」他狠狠愣住,困窘地紅了臉,「我不是那個意思。」
「得了吧!明明就暗戀人家,還『基本禮貌』咧!」手肘拐了拐面有羞色的兒子,「說吧,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她叫尹心語,是個很恬靜、很有氣質的女孩,個性溫溫柔柔的——」停了一下,他不安地問:「媽,你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單純地交個朋友,我倒是不反對,前提是,你和她都不可以因此而荒廢課業。」
「那當然。我還想考大學呢!」
「那不就得了。」宋母好笑地糗著兒子的窮緊張。
看來兒子是真的很在乎這女孩,瞧他多認真啊!
「哎呀!」想起鍋內的菜,她驚叫一聲,母子倆有志一同地看了過去,見到鍋裡的樣子,同時垮下雙肩。
「菜都糊了。」
宋擎皺了皺眉,關掉瓦斯爐,將菜盛上時,不忘先試吃一口。
「味道是怪了點。」他下了評論,「算了,將就著吃吧!」
用完餐後,母親不讓他幫忙家務,早早就將他趕回房裡去看書。
其實,以他的能力來說,雖然正面臨著課業壓力最為繁重的聯考,他仍是游刃有餘,根本不需要整日死守在書桌前。
洗完澡,也為明天的小考做好完善充分的準備,臨睡前,腦海中浮現一張清雅細緻的嬌容。
她現在,應該已經看到他留下的那行句子了吧?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明天——他見得到她嗎?
☆ ☆ ☆
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好想、好想。
筆記上,寫著簡潔有力的一行字,這就是他要求她繼續搭公車上學的理由。
宋擎在固定的時間前往公車站牌下等候,來時,沒見到尹心語的人,心中不禁有些惶然。
但,他的不安並沒有持續很久,一道熟悉的纖影緩緩走入他的視線,目光交會的瞬間,他揚起釋然的笑。
有些事,已經不太一樣了,敏感一點的人,都能察覺他們之間的微妙變化。
凝眸相望依舊,不同的是,他們已不再各據一方,而是來到對方身邊,彼此為伴。
每日這近半個小時的車程,是他們一天中最珍貴的時光,所以,也不會有人理會後座那個被好友拋棄,一日比一日更加哀怨的韓姓棄婦。
什麼嘛,重色輕友的傢伙,早知道就不幫她了!
韓紫築悶悶地咕噥,見前頭兩人談笑風生的融洽場面,她簡直郁卒得快嘔血了。
顛簸的路面,光坐就不太舒服了,何況還要寫字,宋擎不捨地握住尹心語揮動筆桿的手:「太勉強就別寫了,小心暈車。」
他果然心思細密,她的確是有點頭昏昏的了。
想了想,她改為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緩慢地寫下幾個字。
「你怕我太悶?」他確認他問。
尹心語輕輕點頭。
宋擎微笑:「你想太多了。」
和一個不能陪你聊天的人在一起,很無趣吧?
宋擎挑眉,偏著頭審視她憂惶不定的臉龐。
尹心語以為他看不懂,拉著他的手想再寫一次
「我們現在不叫聊天,不然叫什麼?」他冷不防開口。
呃?停在他掌心的指尖一下子無法回應,好半晌才又輕輕移動。
我是說,不能聊得很盡興。
宋擎抿了下唇,往某個方向隨意瞥了一眼,壓低了嗓音說:「我討厭話多的女人,耳朵活受罪。」
領悟了他在暗喻什麼,尹心語掩嘴無聲輕笑。
他們斜前方,正坐著一群麻雀,那嘰嘰喳喳、亂誇張一把的笑鬧聲,她想,可能全公車上,沒一個人聽不清楚的。
雖然明知你只是在安慰我,但你還是成功了。
宋擎只是笑了笑,換了個話題:「聯考有沒有把握?」
咦?尹心語不甚理解地回視他,她知道他會問這個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說著?
「別考太遠的學校。」
接著,是長長的沉默,不曉得過了多久,就在她還在思考他那句話的涵義時,他低低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