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磨損她的氣焰,就算是達成了他整治她的目的。畢竟,他是個生意人,不是個玩弄權勢的浪子,他的眼光必須著重在帳面上的營利數字。
當夏辛戀反叛的態度瞬間轉為無條件配合所有要求,馬上有不少人跑來告訴他,他挖到寶了,而且這個寶藏的價值難估,用俗話來講即是——這回他肯定賺翻了!
他卻在這個時候扼止她竄紅的機會,自然也沒什麼賺翻了的事情發生。
演藝圈內有種種不合理的事,但有一項不變的定理——有實力者是決不會被埋沒的。夏辛戀有實力,但他讓她完全無法表露她的實力,無怪乎她很難繼續在這圈子裡存活下去。
他仰頭輕歎口氣,旋身回辦公桌後,點燃一根煙。
對於女人,他自認能做到的最寵愛的地步是,告訴對方,「想要什麼你儘管開口,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
這句話到目前為止他只對簡易安說過。當他向她求婚時,並把「尹太太」這個身份形容成一個職位,使得簡易安向他質疑,「包括……愛嗎?」
之後他也對夏辛戀提過,他可以給簡易安任何她想要的。沒想到夏辛戀當下問了同樣的問題,她還說:「一個男人要等女人開口要求『給我愛』之後才肯付出,這種男人可以給誰幸福?」
由此看來,女人所謂的幸福,是渴求一個男人的愛?
「愛」這個東西何等虛幻,她們從何認定?
尹前賢右手托腮、左手敲桌,香煙叼在嘴邊,煙頭有一大段已燃成灰。
他可以確定的是,當初想娶簡易安為妻,主要是讓家中長輩安心。妻子對他而言,是另一個個體,除了同床共枕的夫妻情事之外,兩人各自安排生活,盡量互不干涉。
向夏辛戀求婚,卻是非理智的、衝口而出的。對她說了「嫁給我」這三個字之後,他非但不覺得驚訝,反倒是豁然開朗。沒錯,他告訴自己,他就是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佔為己有。
衡量兩者差別,答案顯而易見。
很好。他兩指夾住香煙,彈去煙灰後捻熄。很好。他又承認了一次,他愛上夏辛戀了。
和許多大男人一樣,他向來不屑那些男女之間風花雪月般的情愛,但一旦愛了,他倒是不會一勁兒排斥愛上了對方的這種認知。
重點是,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幾天,他就是這樣反反覆覆的思量,但思緒到頭來老是被卡在這兒。
蹙眉難解之際,魏守堯未經敲門便闖入他的辦公室內。
「什麼事?」尹前賢知道他是個知禮的人,若非有急事,他不會這般莽撞。
「夏辛戀……」他一邊急急地喘氣一邊說道:「失蹤了……」
※ ※ ※
尹前賢立刻趕到飯店。飯店經理在門前等著他,陪他走向夏辛戀住房的這一段路上,向他報告事情經過。
「早上我們的服務員依例送早餐給她,她沒有應聲,房門也鎖著,服務員以為她還在睡覺,心想不該吵醒她,便將餐點送回廚房。」
他一直跟不上尹前賢的步伐,好不容易進了電梯,得以喘口氣。
「然後呢?」尹前賢問。
「然後……」以平和的神色調整呼吸。「一個小時後,服務員再去敲她的門,還是沒有回應。不久,夏小姐的宣傳打電話到服務台問我們,她是不是已經出門了,否則她房裡的電話為什麼一直沒有人接?」
電梯門開,飯店經理又得辛苦地追著他的腳步。
「我們擔心發生事故,找出鑰匙打開房門,沒想到……」
尹前賢來到夏辛戀的住房門口。
「沒想到……」
拍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完全全被顛覆了的房間。
「沒想到……」飯店經理雙肩頹然一縮,道:「就是這樣……」
尹前賢愈往房裡走,令人不解的笑意愈是在他俊逸的臉上揚起。
房裡昂貴的家電設備及傢俱未被毀壞,而是以一種非常態的方式擺置在地面上。比如說,電視側擺、音響側擺、冰箱倒立、荼幾倒立、全套沙發以椅背著地……
想在這樣一個房間裡生活的人,恐怕不能用雙腳走路,必須倒立、必須側爬……
尹前賢走到被傾倒的梳妝台前,停在沙發旁的飯店經理隱隱約約聽到他發出笑聲。
梳妝台的鏡子被橙紅色的口紅塗得面目全非。
尹前賢心想,她是從這裡開始的吧?開始弄亂這一切她看不順眼的東西……
他仰頭笑了三聲,回過頭,飯店經理一臉愕然,他走到他面前,兩手擺開,指這房內的一切問他,「新房吧?就把新房弄成這樣吧?」
「啊?」飯店經理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
他轉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前的簾幔被夏辛戀用刀子撕割成一條一條的。
「那個……」經理鼓起勇氣對有些怪異的他說話,「房間被弄得這麼亂,又不見夏小姐人,所以我們才向您報告,夏小姐失蹤了。」
尹前賢沒有理他,笑著搖了搖頭,逕自轉身走向寢室。
寢室內傢俱的擺置未有太大的移動,只有棉被和枕頭遭殃,它們被割開,裡頭棉絮灑了一地。
尹前賢不再抑住笑意,開始仰頭大笑。把這樣的房間當新房,實在不太適合哩!不過,他服了她了。
他服了她了……
以為無情的演藝圈能打倒她、磨損她的高傲氣焰?他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
那夜在別墅陽台,倚著他的肩,柔弱地問:「喂,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我?」那個輕聲討饒的夏辛戀,這會兒想必已消失無蹤了。
回來的是原先那個強悍俐落的夏辛戀……
這可非常不妙。但奇怪的是,他還是止不住笑……難道,他愛上的,正是動不動就凶悍得揮手要摑人的夏辛戀?這實在是……唉……
飯店經理見過尹前賢幾次,印象中的他有股不可親近的貴族氣勢,單看他外表就覺得他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
所以,看著眼前這個毫無形象,又是大笑、又是歎氣的人,他不得不拚命揉眼睛,以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不是在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