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找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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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幾天後有一堂國文課導師又遲到,恰巧校長出巡,他問了一下我們的上課情形,我當場舉手「告狀」,表明老師沒有權利強迫我們參加我們不願意參加的活動;但班長那狗腿,說什麼老師是為了班上好,他覺得老師那樣做是對的:我則繼續陳述這名老芋仔的缺點,說得正溜的時候,哪知校長面有難色;我回過頭,才知導師就站在教室後門,平日眼皮浮腫的細眼,進射著光芒,指著我罵:「這位同學,我要把你退學!」

  我還沒反應過來,校長就開溜了。導師走到講台上,便開始數落我的不是,我也不甘示弱地頻頻回嘴;可是終究是小孩子,加上我又愛哭,一邊回話,一邊眼淚流個不停。

  一會兒,導師冷靜下來,開始一番勸導,希望我能認錯;我卻不識時務,硬是說:「我可不承認我錯!」結果老芋仔重聽,聽成我說:「我承認我錯了!」馬上接了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在心裡罵了句你他媽的善莫大焉後,站起來大聲說:「老師,我又沒有認錯!」導師一氣之下,拿起點名簿重重地摔在桌上,怒道:「下禮拜周會全班表決,是你退學,還是我辭職!」

  你以為我愛讀咧!我在心裡這麼說,反正我爸媽巴不得我回鄉念高中!

  事後聽說全班同學商量好表決的時候都不要舉手,班上幹部則鼓吹我向老師道歉。我有點心軟,主要是導師至少是六十歲的人了,我一個十六、七歲的人居然和他這樣吵!想想實在幼稚,反正道歉也不會少塊肉,所以我準備了一番我實在不懂事等等的話,沒想到周會那天,導師根本沒來!後來上課時,他也沒再提過這件事;我懷疑他可能有健忘症。

  老芋仔教完我們這一屆之後就退休了。真是可惜,沒讓學弟、妹們領教到這名老師。

  專三上學期平安度過,下學期開學不久,事情就又來了。

  原因是教我們體育的老師是體育組組長。面容俊美,身材又好,走起路來有模特兒的架勢;聽說是全國跳高紀錄的保持人。可是管他是什麼人,我只在意他教得好不好,有沒有按照所排課程上課;但因為他是體育組組長,時間難以騰出,經常因為北上開會,要調我們班的課;調課後課就難以安排,只能看哪個場地是空的就到哪裡上課,弄得我們連續好幾個禮拜都到女生宿舍地下室的體能室踩腳踏車、舉重等等。

  有一天他答應我們要到電資大樓頂樓學打高爾夫球,到那才發現上頭已有班級在上課,只好改成在操場上打棒球;但棒球用具都被借走了,又改成到體育館地下室打桌球!改來改去結果又走到體能室。集合時我當場發作,指著老師的鼻子罵他未盡全職,唇槍舌戰一番,他答應不再調課,並按照所排課表上課!

  班上同學說我乖戾、叛逆,家人則說我任性。我不是沒有想過要改掉這拗脾氣,但所謂本性難移,每到發作的臨界點我就是克制不住,便又留下筆紀錄。

  姊姊說遲早我會遇到一個能克我的人,要不就是遇到一個肯包容我、愛我的人。

  後者我想大概不存在這世上;而前者——我想我遇到了……

  「漫努——」姜美禎的手招魂似地在我面前搖,「聽到了沒有?這學期的老師都不錯,可別又惹事生非!」

  「知道啦!」我推開她的手。

  這學期共有十二個學科,二十六個學分。除了姜美禎口中新來的電腦老師沒見過外,其餘大都還好。

  第六節的下課鐘響,姜美禎像蝴蝶似的飛了出去,不知道又要到哪班去串門子了。龔信文則伏在桌上休息。我拿起經濟學的課本等上課。

  隨意翻著教科書時,坐在窗戶旁的同學喊道:「沈漫努,外找!」

  我仰起頭,看到窗外笑著同我招手的人影,心用力地跳了一下,唇角自然地漾起笑靨。

  我走到門外,「什麼事?」聲音很輕、很柔。

  他同我笑,「晚上社團的聚會,我大概會晚點去。」

  「這樣呀!好,我會告訴大家要等你。」我可親地回答。如果是別人,我會回說你去不去關我什麼事!何況副社長又在你班上,告訴她就好,幹嘛還跑來向我報告?!

  但是對方是他——我從來沒對他說句重話。我想,他可能就是那個能制住我的人吧!

  「對了!章翰郎,昨天宿舍裡有一隻好大的蟑螂哦!我一腳就踩死它!」我做出猙獰的表情。

  「唔……」他發出傷心的聲音,「你怎麼可以殺掉我的同類呢?」

  章翰郎,甲班的學弟。雖是學弟,他和我同年,只是小我幾個月。偶爾他會損我幾句,我則抬出「學姊」的名號壓他,他則會笑著說:「我卻不覺得你是學姊吔!」

  我喜歡聽他說這句話。「那麼我應該高興還是難過呢?」我總會這麼回他。該高興與他處於同儕地位,或該難過他並不把我當成長輩尊重?

  因為他和我同鄉,所以他入學時我就認識他。迷戀上他卻是一年前才開始的事——這一年來,我花了全部的心思在注意他、討好他!

  但是我不會向他表白,因為這是我最後的底線。我覺得默默付出這麼多心思,至少該給自己留點顏面。雖然心裡已有這段感情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準備,我卻還是不斷將情意傾注到他身上。

  暗戀是很痛苦的。我決定只痛這一次。將所有情感付出給他後,將來我一定不會再這麼傻的傾我所有心力去喜歡一個人。

  有時我會覺得對他的好感表現得過分明顯,恐怕被人瞧出端倪;但似乎只是我多慮,根本沒有人相信我這種人會有柔情。

  這樣也好,我從沒想過要把對他的「暗戀」變成「單戀」。

  暗戀和單戀有什麼不同?

  龔信文告訴我:「暗戀就是沒有人知道你在喜歡某人,而單戀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在喜歡某人,但對方卻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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