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她拎起手提包,身子一傾,慌慌張張地起步。
「喂!」何曉琪的聲音在後頭追著她。」別忘了要付你自己的帳!」
「我……我知」她的手不聽控制地顫抖著,令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錢包裡抽出鈔票,也不細數就往桌上放。
桌上的大鈔令何曉琪兩眼大眼,「喂!你給太多了啦!」
將跨出餐廳大門之際,韓冰雪因胃部翻湧的作嘔感,掉頭來到洗手間。
她就著馬桶座痛苦地嘔出肚子裡的東西。方才晚餐剛吃地食物,如今--被吐出。吐得胃都空了,還有嘔不完得苦澀黃汁。
待胃部終於不再翻攪,韓冰雪向後癱坐在地上。目光茫然,整個人虛弱無力。腦海裡暫時完全空白,從剛才過度緊張的情境中抽離,彷彿那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兩對細跟鞋踏地的聲音朝洗手間走近,談話聲接著傳來。
「你上哪去找像她那樣的人來?」
韓冰雪猛然睜開眼睛。這聲音,是蔡伊齡。她們兩個怎麼會來飯店外的洗手間?
她撫著胸口,看看自己置身的小空間,發現門未鎖緊。
「我怎麼知道她那麼會裝。」何曉琪洗了手後,後退一步,對著鏡子審視自己的髮型及衣著。「你要我找個長得不怎麼樣、有自知之明、又不會搶風頭得女人來,我幾乎想破了頭才想到有她這號人物啊!「
「謝謝你喔!她的確是長得很不怎麼樣。」蔡伊齡側傾身湊近鏡子,眨眨水秀得大眼睛後,撫撫眼尾。
身後某間廁起了扳動門鎖的聲響,蔡伊齡回頭看了一下,順道不太高興地瞟了何曉琪一眼,略微壓低聲音說:「嘔死了!要不是怕冷落其中一個男的,也不會想再找一個人來。早知道只有他們兩個來的話……」
「你以為只有你嘔?」何曉琪不在乎洗手間裡是否有其他人,依舊以不小的聲量道:「花幾千塊吃頓飯,就看她一個人在那裝摸作樣--比白做兩天工還不值。不過她說哭就哭的本領,還真不是裝的。」
「你還笑得出?」蔡伊齡亦打開提包裡得化妝用品,準備補補妝。那些男人口袋裡的鈔票不曉得幹什麼用的,請頓飯也不肯。
何曉琪接話:「而且還說走就走。」拿著粉撲的手往旁一擺,突然就說:「抱歉,我們還有事。然後屁股也不拍就走人了。嘔死了!擺明耍著我們玩。」
「麻煩你。」蔡伊齡將唇筆暫時離開唇邊,告訴何曉琪:「說話文雅一點好不好?」
「屁股就是屁股啊!」何曉琪俏皮地眨眨眼。
蔡伊齡不禁眼珠上翻說:「我扯不過你。」她把唇筆依附薔薇色的唇膏,沾染美艷的紅色。「喂,『冰清玉潔』是句成語嗎?」
「我哪知道。」
「『冰清玉潔--冰美人』噁心死了!虧他說很出口!」著手自己臉上勾勒出美麗的唇形。
「如果他那句話針對我們說的話,就一點也不噁心了吧?」
蔡伊齡抿抿唇,看見前方鏡子裡的何曉琪微仰著頭,閉著眼不知冥想著什麼,冶艷神氣中還帶有挑逗。
「你別作出那副陶醉的臉,難看死了。」
何曉琪手一揮,「別打擾我的幻想!他正在扯下我的肩帶……」
「變態!」將唇膏蓋蓋上,甩入皮包內。
「讓那麼完美的男人擁抱……即使只是一次……甚至要我付錢,我都覺得划得來;你不覺得嗎?」
蔡伊齡擰眉皺鼻,一臉不贊同。
何曉琪遂笑她:「太過壓抑也是一種變態喔!」拍下手中密粉盒蓋,微笑說道:「看在是你發現他們的份上,你先挑一帶個人。」
將皮包上細長的帶子側掛在肩上。「就算我們事先鎖定目標,人家可未必領情。」
「為什麼?」
「你叫來的那個芳卿可人已經搶光我們的鋒頭啦!」
何曉琪想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指她走後,丁雨凡追問她背景資料的那件事?放心啦!他那人就是這樣。只要是女的,他都想握在手掌心裡,好好玩弄一番。」
蔡伊齡兩手在胸前交疊,「說得你好像已經跟他在一起三輩子了。」
何曉琪立刻澄清,「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偷跑!雖然我很想。」接著,上前拍拍蔡伊齡的肩,「唉呀!你放心啦!韓冰雪?成不了氣候的。她若是有點腦筋,就該閃我們這個圈子閃得遠遠的,省得到後來鬧自殺或進精神病院什麼的。而且,你該擔心的是」,非常爽朗地將自己的胸脯拍出聲響說:「姑娘在下--我--是也。先說好,如果他看上的是我,你可別翻臉。」
蔡伊齡努努嘴,未對何曉琪所說的話作任何表示。她走向門口,「你說完了沒?走了啦!」
何曉琪將袋子往肩後一甩便跟上蔡伊齡的腳步。「時間還早,去『瞎拼』,還是查查電話簿找兩個冤大頭出來殺殺時間?」
離開餐廳,韓冰雪走在人行道上。這一帶看不到公車站牌,她必須走上一段路,才到得了平日公車行駛的路線。
馬路上有計程車放慢速度等她招車,她朝對方搖搖頭。今天晚上花了太多錢,她坐不起計程車了。
前方路過停了一輛白色進口輛車。韓冰雪原先不以為意,但那輛車鳴了兩聲喇叭.傳喚她的注意。
當她即將與車體錯身而過,靠馬路那方的駕駛座下來了一名男子。
韓冰雪不禁停下腳步。
街燈照缸的範圍無法到達對方所立之處,所以她看到的,只是隱約一道修長身影。
只隱約一道修長身影卻使她感到一股強烈的威脅性!是他……那個她以為過了今夜,就能遺忘的男子。
那個巧佞、輕佻、自負的男子……
對方關上車門,繞過車子前半身。
他步入行人道的同時亦進入暈黃的夜燈光影中,無可挑剔的容顏自緩緩揭開的黑幕中重新出現在韓冰雪眼前。
韓冰雪被冷凝住的思緒忽然如軋亂的織布機般胡亂迄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