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傲如他,毋需、也不屑作假。那麼,他何必委身,虛意溫柔?難道真如其他人所說--他對她動了真感情?
想想,他害她孤獨淪落異鄉,身邊無一親人故友陪伴,他以為一旦付出溫柔,就能扭轉她恨他的意念?
難哪!她側頭合眼假寐,希望他覺得無聊,自行退下。
雍涯歆落座床畔、思忖了一下,開口道:"查出虔雪薔的行蹤了。他們一行人離開西雍邊界後,她由義宣莊人護送,前往義宣莊。依據推測,她會先在義宣莊待一陣子,調養好身體後,再回東青。"悄悄覆住她的手,"確定她沒事,你可否原諒我一些?"
輕倩璇抽回手,縮入薄被下,"死了才算有事? "
她的冷淡將他額側汗珠凍成霜。他起身,煩躁地踱了兩行步,決定和她把事情說明白。"我聽說幾個月前失蹤的一名副將易虔是你哥哥,他的確死了,但不是我殺的。"
輕倩璇睜開眼。她早等著和他算這筆帳。"你處死的人不計其數,當真記得他們誰是誰?你說他不是你殺的……當然,他只是成為你的寵物的慰勞品罷了。"
雍涯歆搖頭。連日來的未眠刻深了他的眼窩,濃濃一層疲憊與滄桑罩著他俊俏的容顏"
"我沒有處他私刑。他的死與裘紅染及祈大將軍有關,因為祈大將軍已經以死謝罪,我沒有追查實情。如果你說什麼也不相信我沒有殺你哥哥,我可以找裘紅染問話。"
"是找她問話,還是找她套話?"她唇角諷刺地挑高。
"直接叫她來我們面前,我沒有機會找她事先套好說詞,可以嗎?"他無奈地歎口長氣,擺了擺手,"在你心底,一定質疑著我的改變。沒錯,我是認真地想要洗去身上過度囂張的狂傲氣息,不但是為了不再傷害你,更為了我自己。我要你。很奇怪,你已經是我的了,我要你這個念頭卻依然在我心中揮之不去。原來,我一直沒有得到你的心。"
輕倩璇舉手揪住心口。她無法將他的話隔絕在外,但她可以警告自己,不可心軟。
"過去對待你的態度嚴重錯誤,我改。行事風格太過侵略,讓其他州郡以為我對聖上有異心,我也願意改。"
他回到床畔看著她。"只求你收回恨我的話,"該怎麼告訴她,她那句話如根利刺,狠狠插在他心口上,一天不拔出來,他一天展不開眉。
"我哥哥死在這裡,"輕倩璇重重喘了口氣,"雪薔也在這裡遍體鱗傷,教我如何不恨你?"
他看著她,"那天我與青孟天對戰,關鍵時刻你突然抱住他,看起來是捨身掩護住他,但以他的功力,你實在不需要那麼做。所以,有沒有可能……你為的是阻止他對我出劍?"
她抬睫瞥他一眼,"如果那樣想能令你得意些,就那樣吧。"
今天是談不出個結果了。他倒不強求馬上能有結果。因為他有心,他願意慢慢找回她對他的感情,"你好好歇息。"
他轉身出房。
"你別費事了。"她的聲音喚住他的腳步。"我不相信你的愛。當你對大少夫人起了慾念,我就不相信你這
個人會有真愛。"
"我對她沒有慾念。親她只是想刺激你,希望見到你嫉妒。"
她的確嫉妒,嫉妒得發狂、嫉妒得由愛轉恨。"我要回東青州。" 她仰起身體,面對著他要求,"讓我回鄉,一切回到起點,就當我和雪薔從未來過。你也毋需委屈自己作些無謂的改變。"
雍涯歆握緊拳頭,緊閉上眼,"只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他跨出房。"只有這件事……"
半夜,裘紅染偷偷潛入輕倩璇的房間。輕倩璇未熟睡,裘紅染冰冷觸感迅速驚醒她!
"你……來做什麼?"是雍涯歆叫她來的?可是這種時候……
裘紅染蹲在床邊,兩手前臂平放床沿,下巴擱在交錯的十指上。臉上漾著天真無邪的笑,"來道別。"
道別?輕倩璇懷著警戒心看著她。
"我想開了,是該走的時候了。"她伸出手,"只可惜沒能等到你肚子裡胎兒出來喚我一聲舅娘。"
輕倩璇扭腰側身,不讓她伸手撫摸她腹部,扯動背後傷口……
"好久沒和人一起擠一張床了。" 裘紅染趁她轉身的時候爬上床,兩手環抱曲起的腿。
你哥死的那天,我讓祈大將軍上了我的床……這兩件事,詛咒了多少人的一生……輕緊督、祈大將軍、我、我的小孩、你、你的小孩、雍涯歆、虔雪薔、雍慕皚……九個……找誰來湊個十呢?"
"你還好吧? "輕倩璇覺得她精神不甚正常,然而又認為難得有機會問她話,所以試探性地開口,"我哥哥……到底……"
"你哥哥在地底下等著我呢!等著我去跟他道歉……"
裘紅染十分乾脆地接話,但一眨眼,垂下雙肩,滿懷歉意。
"如果,你和虔雪薔各自有個好歸宿,他肯定原諒我、不再拒我千里外。"
輕倩璇看著她細緻小巧的側臉,緩緩爬坐起,"我哥沒有愛上你,對不對?"
裘紅染轉頭,含怨凝望她,怨她話講得這麼明。許久,豆大清淚滾落臉頰,"對……"她終於承認; "他自
始至終都沒有背棄你們,連假裝一下也不肯,我最氣他這一點……
她悲中含怨的神態讓輕倩璇動容,"你對哥一見傾心? "
裘紅染側著頭,很認真地思考她的問題,說出來的答案卻有些錯題。她說,"確定自己愛上某個人,有時候是自然而然,有時侯必須經過打擊才能恍然明白。像你這次,雖然挨了一刀,卻使得雍涯歆頓悟……你可好了,有愛你的男人,有可愛孩子……若要他回想從什麼時候愛上你,答案肯定是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心動了。愛情的力量真夠偉大,足以將他骨子裡流動的冰冷血液暖成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