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寫意更加心急,拍著門板的手勁又重了些。「歡兒,我知道妳很生氣,妳讓我進去,我讓妳打,打到妳氣消為止,好不好──」
裡頭,一片靜止。
過了一會兒,房門緩緩開啟,隨君歡雙眼紅腫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
「妳在哭?」於寫意心都擰了,好心疼地伸手想碰觸她,她卻冷冷地避開。
「歡兒──」他快步追進房內。
「你還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於寫意用力搖頭。「不是啊!我是拿這個來給妳的。」
那是個精緻的首飾盒,一看便知裡頭的玉飾珠釵,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
隨君歡面色一沉。「這算什麼?怕我丟了你的臉嗎?連你也認為我是那種行為不知檢點的人?難道姚香織剛才沒羞辱夠,你非得迫不及待地再來一次!」
「不是、不是、不是的!我──」他搖得頭都昏了,但隨君歡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你給我聽清楚,我隨君歡人雖窮,但我窮得很有骨氣,你們是有錢,但也沒權利任意誣蔑我的人格!」
「歡兒,妳聽我說嘛!」他好苦惱地急道。「我知道剛才是香織不對,她砸了妳娘親留給妳的玉珮,所以我──」
「原來是想補償?」她諷刺地冷笑。「你們於家人就只會用這一招嗎?以為有錢就什麼都買得起?錯了!於寫意,那不只是一塊玉珮,更是我擁有的唯一一份愛,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你買不起,再多錢都買不起!」她用力地,將裡頭的首飾、連同檀木盒,一併砸回他身上。
於寫意怔怔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玉飾珠釵。
歡兒說得好快、好生氣,他沒來得及全部聽清楚,但他起碼知道一點──那塊碎了的玉珮對她相當的重要,如果無法還原,她真的會一輩子不原諒他。
可是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這些首飾,是他娘親臨終前交給他的,說是要留給他未來的媳婦兒,本來成親那晚他就要給她的,可是她那麼討厭他,不想當他的媳婦兒,他給了,她也絕對不會收的。
現在會想拿出來,並不是因為什麼補償,只是很單純的想著,不要讓香織或別人看不起她,這樣而已。
可她為什麼不要?
她喜歡那塊玉珮,因為那是最疼她的娘送的,那這些也是最疼她的他送的,她不能一起喜歡嗎?
是不是因為她討厭他,所以也不會喜歡他送的東西?
「歡兒──」眼眶浮起一層水霧,他的心受傷了。
「你不要靠近我!」她陷入自身的悲憤心緒當中,沒去正視與她傷得同樣重的於寫意,停不下來的雙手,抓起東西便往他身上砸。「都是你、都是你!我從來都不想當富家少奶奶的,是你把我丟進這難堪的局面,是你害我任人奚落輕侮,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娘說過,門不當戶不對就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果然哪──
「好好好,是我的錯,妳不要急,慢慢丟,我不會跑掉的──啊,小心呀,那茶水還冒著煙,是燙的──」
「你去死!」她用力砸了過去。
於寫意不閃不避,冒著煙的熱茶砸上他,濺開的茶水迅速在他身上燙出道道紅痕。
他驚呼了聲,迅速奔上前去。「疼不疼?呼呼──不痛不痛哦!」
他很是心疼地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那道被潑灑到的紅腫處輕輕吹氣,連自身額頭被砸出了道血口子都毫不在意。
隨君歡稍稍冷靜下來,怔怔然望住他。
他為什麼不閃?為什麼甘心當她的受氣包?他該生氣的,卻只是一心一意的怕她在發洩中會傷著自己......
額上血痕順著臉龐往下滑,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心頭一悸。
「啊!」他驚叫一聲,趕緊手忙腳亂的擦拭。「我擦乾淨了,不要生氣哦!」
隨君歡咬住唇,鼻頭一陣酸楚,豆大的淚珠眼看著就要滾落。
她的行為,當真有惡劣至斯嗎?就連被她傷著了,都得害怕血污了她,會令她生氣?她到底是怎麼待他的?而他又逆來順受到了什麼地步?
「歡,不哭、不哭哦,很快就不疼了──」他好小心,又好心急地不斷朝她手背吹氣。
「你──不痛嗎?」
「啊?」他仰首,想了一下。「那妳痛不痛?」
她搖頭,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
「妳不痛,我就不痛。」是真的哦!歡兒受苦,他的心就像有針在刺一樣,歡兒如果不痛,他就什麼都不痛了。
「你──你這笨蛋!」隱忍不住,成串淚珠順頰掉落。
「我知道我不夠聰明......」他喃喃低語。就是因為他不夠聰明,保護不了她,才會讓她被欺負,連她最心愛的玉珮都被砸碎了......歡兒本來就很討厭他了,現在,應該更加不會理他了吧?
「是我不好,對不起,我會想辦法的。」落寞地低語完,他默默離開。
辦法?他想什麼辦法?
隨君歡愣愣地盯著他消失的方向,撫上頰邊幾行濕淚。這回,他沒再為她拭完淚再走,少了他大掌的溫暖,心頭竟浮起幾許失落......
幾時起,她已習慣了他拭淚的溫柔?
第六章
入夜了,從早上不歡而散之後,她沒再看見於寫意。
他老是三不五時的由不同的地方冒出來,儘管她總是惡聲惡氣地驅離他,他也不以為意,總是繞啊繞的,沒一會兒又笑臉迎人地繞回她身邊來,努力逗她開心,彷彿前一刻的不愉快不曾發生過。
習慣了他死皮賴臉的笑容,這會兒見不著他的身影,總覺心裡頭空空的,好像少了點什麼......
丫頭送晚膳進房時,她忍不住問了句,卻聽說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整天都沒出來了,連丫頭送飯菜,他也不給進。
這麼說來,他自早膳過後,不就一整日都沒進食了?
他在搞什麼?嘔她的氣嗎?她這回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