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我回去!求求你,讓我回去……」
「回去?」老和尚側頭一想,糾正她的說法,「該是回來才對……該是回來才對……」
「不對!不是回來,是回去!」杜芽雙又想跺腳,但她飄浮在半空中,踩不到地。「我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人,我要回大玄虎東青州的將王府!我要回去!」
「這樣呀……?」老和尚搔了搔發。他的五指細瘦,一丁點肉也沒有,僅由發皺的、長有褐斑的皮包裹著修長骨幹。「似乎不妥哩……」
「為什麼不妥?既然前回銅鈴接受我的願望,送我到那裡,就應該能夠把我再送回去。」
「這樣呀……」老和尚輕易被說服,「說的也是哦……」
「老和尚,你正經一點!」他比上回她見他時更老態,更瘋瘋癲癲
老和尚果真應她要求,神色一斂,「姑娘,你為什麼急著回去?銅鈴願已實現你的夢想了,不是嗎?」
「不,不是。當時勾勒的只是迷迷糊糊的想望,心意並不堅定;直到被強迫離開他身邊,回到這裡,我才確確實實地知道,我愛他!」
「哦……」他微微臉紅,「可是……」
「可是什麼?你別拖延我的時間哪!」她一刻也等不得。
現場無數銅鈴感應她強烈的渴盼,激烈躍動作響。
老和尚懂得它們的意思。「姑娘,這裡千萬銅鈴,都聽得到你的祈願。」
「那……我馬上就可以回去了?」只要向它們許願?
老和.尚領首,「你已經完全舍下今世的一切了……」
「當然。」她闔上眼,兩掌相合折拜,「我要回大玄虎東青州將王府,永遠伴在他身旁,永遠!」
她話才說完,一勁風吹亂她的發,隨後一道青光又自她腳底盤旋而起。
「姑娘,銅鈴僅可送你去想去的地方,不包括實現你伴他一世的想望……唉!」
「什麼意思?」杜芽雙欣喜看著青光籠罩住自己,「老和尚,你為什麼歎氣?」
老和尚曲指一算,又歎口長氣,「人生有命有運,不可能一切皆如你所願……
他講得好憂鬱,散播一大把不祥氣息到空氣中。
「什麼意思……?」她的衣裝飄蕩,漸緩變回古裝,「你快說呀!」
「實不相瞞,姑娘今生陽壽已應於一個時辰之前燃盡,所以就算你 有幸回去,恐怕也……」
「恐怕也怎麼樣?你說清楚!說清楚……啊——」
青光四射,杜芽雙消失無蹤;風停樹止,長串鈴鐺亦不再發出絲毫聲響。
「可是老衲來不及說清楚了……善哉……」小指莫名抽痛了一下,他這才驚覺:「啊,好像算錯了……
他抬眼望天,吐吐舌,「老羅……」他拂拂袖,千萬鈴鐺漸次減少不見。「應該沒關係吧!姑且把一切當作天意,天意……」他走了兩步,也消逝在凡人肉眼中。
杜芽雙意識回復,已身處典雅的廂房中。
「我回來了……?」窗外一片漆黑,晚上了。現在是什麼時候?離她從茵茵房中消失,又過了多久?
她回頭打量所處廂房,認出牆上懸掛的佩劍是青孟天的;這裡是他的房間。床上有人平躺著。
「孟天。」落座床沿,她輕盈的笑容頓褪。他好憔悴!「我回來了,孟天,你醒醒。」她扶他臉頰,握他的手,他卻沒有回應。「孟天?」俯以額平貼他的額頭,「好燙……」
他生病了……是為了她嗎?杜芽雙臉頰貼著他臉頰,以他耳畔柔聲道:「我回來了,再也不走。從今而後,我能依靠的,只有你……」
「是你?」青孟天以為她出現在他的睡夢中,不敢醒來。
「嗯……」他聲音啞得令她好心疼好心疼。「你還好嗎?」
她的淚落在他臉上,灼燙他的知覺。「芽雙!」
她等在他面前,要他一睜眼便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是我,真的是我。」
「雙!」她絲絲吐納乎在他臉上,他待不及睜眼,便以臂膀圈住她腰圍,將她甩抱到床上,並立即以身軀疊壓在她上方。
「你……」
她的詫訝蒸發空氣中,難成言語;他燒熱的唇掩住她的。
情切的渴盼引燃兩人心底深處的火焰,火焰急速蔓延,燒灼他們的肌膚、他們的身軀、他們的情感、他們的神魂……
焰苗氤氳出麝汗,挑弄他們的末梢神經。青孟天狂渴又野蠻地探吻她的唇、她的頸;杜芽雙則任由他狂熾的情慾將她淹沒……
他們放縱情愫奔竄,奢侈而迷離,甜蜜且激情。沒有人能干涉、沒有人能制止、絕對沒有人……
「大少爺,我送藥來了。啊——妖……妖怪……」
女婢闖入,尖刺嗓音扯斷青孟天心弦,他痛得睜開眼,仰離杜芽雙的勾抱。
杜芽雙猶沉迷方才海濤般洶湧的情潮中,未理侍女驚叫奔竄而出,羞怯吟笑兩聲,握起青孟天偌大手掌親吻。
「滾……!」
青孟天無情地將她推下床。她怔然不解,「孟天,你……」
「你為什麼又回來?何必回來?妖孽!」他面冷聲冽,找不到一絲情感。
「我……我不是妖孽呀!我怎麼會是……?」
「既然你自己跑回來,休怪我……」他意欲下床,驀然有些暈眩,遂扶著床欞喊:「來人呀!」
「我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而回來的,你卻把我當成……」
沒有想到會被誤認為妖人,她徹頭徹尾著了慌,「孟天,你誤會我解釋,我是……」她握他手臂要他傾聽。
「二十世紀未來的。」他代她說。一把推開她。
她跌坐回地面。「你怎麼知道?」
「你說過。」他拿下佩劍,「我可以不在意你瘋言瘋語;彭旦和那些遊牧族群說你是妖怪,我也可以不當一回事;但是,我不可能忽略我親眼所見——」他抽劍出鞘,劍鋒直指她眉心。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青孟天不因她的脆弱神傷而心軟,「說!你接近我、接近東青州,圖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