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心口靜靜聽著。因他的話語,心,像是被刨挖開來巨痛著。
她相信那個叫苓音的姑娘會如他所說的那般美好,那樣深愛著他,畢竟他是這般的好,即使他一無所有,還是會有姑娘深愛著他的。
「我相信苓音不會想在府裡見到你,所以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他下著逐客令。
「昨日,你為何要找我來?」在離去前,她想再問他一次,迫切的想知道。
「因為我想折磨你。」這是他一開始就抱定的主意。
她一怔,無語。
「但昨夜我發現折磨你並不會為我帶來樂趣,因為你早就不在我心上;恨你,只是浪費我的時間。」他拚命告訴自己得放開胸懷,不是要放過她,而是要放過自己。
不恨也不愛?原來在他心底已決意將她化為一道輕煙,視她為不存在,而她最終的歸日他也為她決定好了,就是白雲庵。
她淡淡的笑了,笑中帶淚。「我明白了。」她還能強求什麼?他都已經尋到幸福了,她怎能自私的不讓他獲得幸福,要他鎮日活在苦痛當中?若是她的存在會便他過的不 快活,那麼她會如他所願的離開,自此不再出現在他的生命當中。
不再糾纏、不再等待,冉冉紅塵已無掛礙。
聞人少閣緊抿著唇,他不明白為何心底會產生一絲不悅,他有何好不開心的?她即將離去,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礙他的眼,他為何要不開心!他該是開心的大肆慶祝。
他為這不該出現的負面情緒而生著悶氣。
「我祝福你和那位苓音姑娘百年好合。」他不屬於她的,她該學會放手,反正這些年她不也一個人走過來了?她深信今日她也不會有事,所以,她學著釋懷、學著祝福。
「多謝。」他以為她會生氣、她會尖叫、她會再跟他說愛他,結果沒有,她只是祝福。
這不是他要的,不是!但,他要的究竟是什麼?他茫然了。
「少閣,我知道你不愛聽我這麼喚你,但這是最後一次,好好保重你自己。」願往後不會再有不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若真有,她願意代為承受,絕無半句怨言;這是她 從前在佛祖面前許下的誓言,今日,兩人縱然無法再在一塊兒,她的誓言依然不變。
「我會過的很好。」他不以為他沒辦法照顧自己,而她說的這句話仍舊不是他所想聽的,究竟是什麼?他到底想聽她說什麼?他的心開始焦躁不安。
「我相信。」她展揚著笑靨,深深的看他最後一眼,好將他的模樣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從前的他是熱情俊逸正直,現下的他則是剛毅果敢帶著滄桑,不管是哪個他,都 是她深愛的聞人少閣。
她在心田將他一筆一劃描繪下來,深深埋藏著,不教旁人窺伺。
愈是等不到想聽的話,他的唇抿的愈緊,心底一股火無處可發。
「我走了。」其實她很想哭,可又怕他說她是在做戲騙人,於是她只能給予笑容,最為苦澀無奈,卻帶著深深祝福的絕美笑靨。
有緣無分,有緣無分,這便是她和少閣最佳的寫照。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一直深愛著他,這份愛將會隨著她年老、死去、深埋在地底下;在他眼底,她始終都是那個貪慕虛榮,不顧旁人生死的樊蝶衣。
計較嗎?不計較了,已經不計較了,只要他過的好,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踩著絕望的步伐,她離開了他,離開這個她深愛著的男人。
「嗯。」他僅是簡短的應了聲,目送她離開,他討厭她那動人心魂的笑容,仍舊美麗卻已不似過往燦爛。
他看著她如預期的一步步遠離他的生命,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無須再見到她那張讓他深惡痛絕的嬌顏;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的生命將回復平靜;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們將 ……不再見面。
就要這麼斷了兩人之間微小的牽繫麼?
一個衝動,聞人少閣跨了兩大步上前,隨即停頓下來,不再追上,他要追上做什麼?告訴她,他要她留下?
不!不可能,他是恨不得馬上將她逐出生命,怎能再干蠢事將她留下?千萬不能因一時情緒錯亂而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拚命的控制自己,看著她打開門扉,由著卜總管將她帶走。
她走出書房後,他頓時覺得書房內充滿寒意。他聽不見鳥語,聞下到花香,所有聲音像是走出他的生命,四周安安靜靜,濃重的呼吸聲告訴他,他是孤獨的。
「呵,呵呵!哈!哈!哈!」不知為何,他突然笑出聲,笑得悲忿、笑得淒涼,笑得無奈,笑得孤寂。
偌大的書房裡迴盪著催人心魂的悲笑聲,他笑到流淚,笑到完全止不住那隱含著悲傷的笑聲,他笑到聲嘶力竭。
最後,他全身無力的癱坐在梨花木椅上,陷入一片空白。
「她走了,我很開心,很開心。」像是在說服自己般喃喃自語。
她走了,他的生命將充滿光明,不再有怨有恨,他不會再回頭看,會往前走。
「她走了……她走了……她真的走了……」一句句似咒語般將他緊緊困住,而他也終於明白,先前一直期待她要說的話。
思至此,他又笑了出來,他居然是想要聽她說要留下不走的話,瘋了!瘋了!
「聞人少閣,你瘋了!」他嗤笑自己的癡傻。
留她下來做什麼?鎮日怒目相對?恨她?怨她?
他搖頭苦笑,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今後,他們將一北一南,他在聞人居,她住白雲庵,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永不相干。
悠悠的長歎出一口氣,他累了,真的累了,在這個孤獨又寂靜的天地間,他只想好好的休息……
第十章
樊蝶衣的離去並未替聞人少閣帶來勝利的喜悅,他一天比一天還不快樂,有時還會 突然發起呆來;這一切都看在卜總管眼底,他從未見過主子這般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