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甘呀!
莫問愁!你怎會落得今日地步?
多可笑?他狠心要她死,可她卻還窩囊得不捨傷他,只能自己狼狽地躲在這裡苟延殘喘。
莫非真如師父所言,世間男子,盡皆薄倖,沒一個信得?!
不,她不死,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她要用有生之年的每一天,都讓他後悔曾這麼對待過她!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她強撐起身子,催運內力,讓真氣在體內運行,逼出毒性。
「答、答應……師父……千萬……千萬不要相信男人……他們……全都無……無情無義……只會傷害你……」
師父的話,交織著君楚泱清雅出眾的面容,不斷湧現腦海。
「徒兒莫問愁,今日當著師父的面發誓,有生之年,絕不輕信任何男子,必完成師父遺願,誅盡世間無恥之徒,如違誓言,必遭心愛之人叛離誅殺,不得好死。」
是的,這是她說的,她曾發下最毒的誓言,今日果然應驗,當真是師父冥冥之中,在給予她懲罰嗎?
「師父黃泉之下,都會看著你……要是……你違背對師父的……承諾,我……我將詛咒你……生……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呵,如今的她,果然是生不如死,那是報應,她不聽師父的話,活該要承受的報應!
「你……會有報應……總有一天,你也會……死……於心愛的男人之手……」
誰說的?對了,是毒郎君。
瞧,連他也這麼說。
毒郎君臨死之言,在如今看來,恍若最淒駭可怖的惡咒。
太多狂亂的思緒交錯湧現,她亂了心神,一口毒血狂嘔而出,來不及導馭的真氣狂竄,錯沖筋脈,震傷了肺腑。
身心俱傷的身軀,不再掙扎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識前,她唇畔泛起淒魅的笑。
今日她若不死,他日,她必殺盡天下薄情郎!
第八章
三年後——
回春堂內,人聲吵雜。
只因這兩天,這偏僻小鎮來了個醫術卓絕的大夫,借用回春堂義診,分文不取,醫好了不少長年受沈病之苦的病患,鎮民們感激之餘,一個個簡直將他視為活菩薩。
爭相走告下,一些痛疾纏身的人,全部聞風而來,使得平日門可羅雀的回春堂,一下子擠滿了人潮。
等待的當口,一些人閒著也是閒著,也就嗑起牙來。
「歎,聽說前兩日,又有人死在那個紅衣魔女手上了,而且是一劍挖出那個男人的心呢,手段真殘忍。」
「哪個紅衣魔女?」
「天若有心天應憐,君若無情莫問愁。你說還有誰?」
正在診脈的指尖一頭,「莫問愁」三字,令他的神思短瞬間一陣恍惚。
「公子——」一旁的辛夷,憂心地喚了聲。
君楚泱牽強一笑,搖了搖頭。「沒事。」
一旁的幾個人,仍滔滔不絕地討論著——
「那,她又為什麼要挖出人家的心?」手段聽來有點變態呢!
「誰知道呀!不過聽說,那個男人才剛負了心,害人家癡情女為他上吊,還是一屍兩命呢!這下,倒正好送他上黃泉路去向妻兒懺悔。」
「咦,說到這個,你們有沒有發現,死在紅衣女子手中的,好像全都是些負情男子呢,會不會她以前就是被男人傷得太深,才會這麼痛恨男人?」
「可能嗎?據說這女子冷冰冰的,一顆心比石頭還硬,能讓她戀上的男人,可真不簡單。」
「當然有可能。不然她為什麼要說『君若無情莫問愁』?說得好像男人全是虛情假意似的。」
小鎮裡的居民,過的是樸實單純的生活,難免對江湖之事有太多的好奇,閒來無事就愛大肆討論一番,過個乾癮。
辛夷實在聽不下去了,深怕公子會受不住,趕緊喊道:「喂,該你們了,你到底是來看病,還是來三姑大婆的?」
「辛夷,不許無禮。」他明白辛夷的好意,只是——這些都是他該受的。
好不容易,強打起精神診治完所有的病患,起身之際,腦海短暫一陣暈眩,胸口一陣透不過氣的沈悶。
扶著窗框,神情難得流露出幾許疲憊清寂——
「君大夫,你沒事吧?」一名男子關懷地上前問了句。
他是這個小鎮唯一一家客棧的掌櫃,前幾日受惠於君楚泱精湛的醫術,治好了心疾之苦,對他甚是感激。
「無妨的。」他治得好別人的心疾之苦,卻治不好自己的,那缺了空的心啊……
「君大夫,這是一點小意思,請你收下。」
君楚泱搖頭推卻。「救人乃醫者天職,我不能收。」
「可是……」掌櫃還想再說什麼,君楚泱已婉轉辭別。
隨後追上的辛夷,見掌櫃還在傻傻望著公子的背影,匆匆丟下幾句:「你要是真心感激我家公子,幾日後,會有個紅衣女子來這裡,你便好生照料,這就是對我們公子最好的報答了。」
「好,一定、一定!」掌櫃的用力點頭應允。
身後,傳來幾聲私語——
「那位紅衣女子跟君大夫是什麼關係啊?」
「八成是情人吧!聽辛夷的口氣,君大夫很關心這名紅衣女子。」
「又是紅衣,敢情這年頭姑娘們都愛穿紅衣嗎?」
「我倒是比較好奇,如果是情人,怎麼會分開呢?還有,既知她會來,又為什麼要避開,不與她見面?」
「君大夫的心腸那麼好、那麼善良,像菩薩一樣慈悲為懷,真希望他能好人有好報……」
未走遠的君楚泱,將一切聽了個分明。
善良?慈悲?這四字,該如何定義?
誰會知道,他待天下人慈悲,卻狠狠傷害了這世上最愛他的女人?
他慈悲嗎?不,一點也不,他曾經做過這世上最殘酷無情的事!
「公子、公子——」
「走吧,什麼都別說了。」
「噢。」辛夷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他真弄不懂公子在想什麼,明明深刻地惦念著問愁姑娘,關心著她的每一件事,清楚她每一個行蹤,可是卻又不與她見面,只在背後默默為她打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