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這樣。」有時,她會想,是不是他太不在意自己,所以才會遇見她,讓她將不足的補上。「答應我,楚泱,多少在乎自己一點,好嗎?我要你為自己而活。」
她的用心,他懂,微笑著受下了她的柔情。
生命中有了她,原本空無的人生值得他開始去重視,沒說出口的是:往後,他為她而活……
「問愁,你也答應我,別再殺人了,好嗎?」
「好。」他仁慈,她依他。
君楚泱收攏雙臂,無聲吟歎。
只有他才知道,他的心態變了。
不要她殺人,最主要的已不再是慈悲之心所致,而是不要她造太多的殺孽,來生無法轉生為人。
他——想和她做不只一世的夫妻。
第十章
那一夜,他們親密倚偎,沒有更多的火熱激情,但心卻靠得好近好近,幾乎合而為一,那是相識以來,她頭一回感覺到,她真實地擁有他。
卻沒想到,那同時也是最後一夜——
隔日,赤焰門的人尋上門來,君楚泱與沈堡主正好不在堡內,整個沈家堡上下全慌了。
她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別傷及無辜。」
赤焰門主冷瞥她。「心狠手辣的莫問愁,也會有惻隱之心?」
不,她沒有。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她只知道,傷了任何一個人,楚泱都會難過。
一把恨火燒了上來,燒起了赤焰門主的不甘。若她對他兒子也曾有過這麼一丁點的不忍,今天他便不會絕了後!
「你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
「因為他該死。」她眼也沒眨,妹媚冰顏一片淡漠。
「那麼,你也該死!」語畢,刺目劍芒閃動,劃出一道流光。問愁旋身避過,抄起桌面的劍,正欲抽出,頓了住。
半晌,又鬆了手,丟開手中長劍。
她答應了楚泱,不殺人。
然而,深陷在喪子之痛中,已然失去理智的赤焰門主可理會不了這麼多,一劍又一劍揮了過去,招式狠厲,毫不留情。
問愁只是避,咬緊牙關,就是不還手。
一旁的丫鬟小廝全在這片刀光劍影中嚇壞了,紛紛走避,一名小丫頭動作慢了些,絆了一跤,險些吃上一劍,所幸問愁反手推開她,自己卻閃避不及,劍身擦過頸項,削落一綹髮絲,帶出一道血痕。
問愁渾然不覺疼,見那丫頭沒事,鬆了口氣。
君楚泱不要他們受傷,那她就保護他們,這一生,她只為他。
「還手啊,你不是很愛血腥殺戮嗎?那就狠狠與我對上幾招,看是你死還是我亡!」赤焰門主猩紅著眼咆哮,完全無視她的處處忍讓。
問愁咬牙,撐得吃力,在那招招致人於死的攻擊下,逐漸力不從心——
「我死——你就肯放過所有人了嗎?」又一劍擦肩而過,她知道,她快撐到極限了。
「你死,他們便活。」
「那麼——」氣勢萬鈞地一劍刺來,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劍身已沒入胸口,深深地。
她淒惻一笑。「我……一命抵……一命……行了嗎?」
赤焰門主怔怔地,望住手中長劍。
他竟對一個手無寸鐵,不曾反擊的人動手?!
「問愁!」一聲心神俱碎的呼喚傳來,她一仰首,迎上一對絕望哀慟的黑眸。
回了他一記淒絕的笑,劍身一抽,她無力地軟倒下去,在他狂奔而來的那一刻,跌入他伸出的臂彎之中。
真好,最終,她還能死在他懷裡。
「問愁——」狂了、亂了,他無法思考,神魂已在那一刻,撕成碎片。
「我……沒……殺人……也……沒讓任何……人……受傷……」終於,她做對一回了,這一次,她沒讓他不開心……
沒想到,她出口的,竟會是這一句話。君楚泱心已盡碎,痛不堪言,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傻問愁,傻問愁啊!
「我……知道你……為難……」這一生,他們的相遇,總是悲多於喜,重重疊疊的血淚傷痛,他們都挨得好苦,是她負累了他。
她不要他再為她苦惱了,就讓她用她的方式,替他解決。
「不,你錯了,問愁,你錯了,你錯了——」一片空白的腦海,再無法思想,他失了自制,拚命地喊著。
他這一生所求,不再是蒼生和平,而是她,而是她啊!
他要她好好的,陪他一輩子,她懂不懂?!
「錯……」是啊,她總是錯,總是做不好任何事,總是令他愁鬱傷神……
但是,無妨了,反正她就要死了……無力地垂落眸子,不想再掙扎了。
「別閉眼,問愁,你聽到了沒有!」他心慌地喊著,摀住她血如泉湧的胸口,悲絕斷腸。「這一生,我愧你太多,一直都沒有機會還你,是我不好,我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問愁、問愁?」
感覺到她氣息愈來愈弱,縹緲的神魂難以捉摸,他一急,失聲喊了出來:「我愛你呀,問愁——」
她……聽到了。
唇畔泛起似有若無的淒楚笑容。知道他亦情深,知道世間男子並非個個薄倖,黃泉路上,她可以很大聲地告訴師父,她並沒有愛錯——
這一生,她無憾了。
來生呵,讓她再遇他一回,以乾乾淨淨的靈魂,與他相依,再不需驚怕辱沒了他的聖潔——
「公子,用膳了。」
君楚泱恍若未聞,神情宛如無波古井。
「公子,多少吃些,你這樣,身子骨會受不住的。」半個時辰下來,辛夷換了各種方式,都快說爛了嘴,君楚泱還是不肯搭理他,牢牢握住問愁失溫的小手,不離不棄。
「公——」
正準備再一次勸說,沈堡主卻走近了他們,拍了拍辛夷的肩。「讓我來。」
辛夷點點頭,讓出位置。
「楚泱,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沒有意外的,君楚泱仍是一動也不動。
他欠她太多,還也還不盡。他早已決定,要用餘生的每一天與她相守,不論是生是死,他都陪定她。
「你難道不想救她?!」沈堡主突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