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寒衣!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快送寧兒回去!」莫冷霄臉色微變,寒峻如冰的面容起了一絲裂縫,那是憂懼,是心慌。
可,他終究沒伸出手,緊緊握拳的指尖陷入掌心,強迫自己不去碰觸她。
寧兒怕他,他若碰她,她會死得更快!
「不……不要,我……不要回……房,如果……我死了,大哥……就會把……藥……救人……」她喘著氣,斷斷續續,聲如游絲,一抹血紅由唇角逸出……
「我救!」莫冷霄咬牙道。「向寒衣,快送她回房。」
「等一下。」君楚泱放下懷中的問愁,撐起身子來到她身邊。「姑娘,請將手伸出來。」
「你——」
「不用怕,我是大夫。」悲憫天性,終究不忍見死不救,儘管他的問愁亦是生命垂危……
垂眸診視她的脈息半晌,他由袖內掏出一隻瓷瓶,倒了顆藥丸出來給她。「相信我,這能暫時護住你的心脈,減緩疼痛。」
他溫暖澄靜的眸光,總是能帶給人難言的安定力量,雲求悔幾乎是毫不考慮的服下了它。
君楚泱將剩餘的藥丸全交到她手中。「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不願再強人所難,他抱起問愁,轉身欲走。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割捨不去的眷念,他有問愁,而莫冷霄……他無法論斷什麼,但起碼他明白,他們的心情是相同的。
既然莫冷霄有他的考量,那麼,就當是他和問愁今生無緣相守,他認命。
「等一下!」雲求悔出聲喚住他,吸了吸氣,果然感覺胸口回溫,悶痛的感覺也漸漸淡去。
「大哥——」她乞求地望了去。
莫冷霄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將一顆藥丸取出,餵他懷中的問愁服下。
君楚泱錯愕。「你——」
他不管妹妹死活了嗎?
「這是寧兒的意思,我只能成全。」
是這樣嗎?不,君楚泱知道不止,不然,更早之前他就會一口回絕,而不是內心交戰,莫冷霄並不是那種有慈悲之心的人。
避過君楚泱彷彿能透視人心的幽邃深瞳,莫冷霄示意向寒衣先將雲求悔送回房。用盡力氣的她,已倦極的倒臥在向寒衣懷中。
好好照顧她。他以眼神示意。
向寒衣接收到了,眸底,亦壓抑一抹深愁。
「你究竟是在為難我,還是為難你自己?」丟下這句語焉不詳的話後,向寒衣抱起妻子,消失在門的另一端。
這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很耐人尋味。
君楚泱看在眼底,無意點破。
他也姓莫,那麼……君楚泱看了看懷中的問愁,突然發現,這兩個人的五官竟有幾許神似。
「你和問愁——什麼關係?」
莫冷霄沈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君楚泱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幽沈的音調響起——
「雙生兄妹。」
莫冷霄與問愁,居然是甫出生便分隔兩地的雙生兄妹!
這點,別說君楚泱了,恐怕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的。
得知這一段長得可以說上三天三夜的故事,君楚泱除了喟歎,並沒多說什麼,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只是一連串的悲劇,他不願再去探究,一切就等問愁醒來再說。
而這一等,又是近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問愁是在他懷中醒來的,微微動了動身子,意外的沒感覺到胸口致命劇創的痛楚,而是圈摟在纖腰上的手。
仰起頭,君楚泱睡得正沈,清俊面容刻劃著疲憊。
他一定累慘了。問愁暗忖。
楚泱是很淺眠的人,稍有動靜立刻就會有所察覺,如今連她醒來都驚動不了他,顯然他是累到無意識的沈睡。
為何要這麼努力的救她呢?她死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解決了嗎?
思及失去意識之前,他推心斷腸的呼喊——
他說他愛她呵……
有他這句話,她已死而無憾。
眼角餘光瞥見散落在床邊的書冊,什麼東西讓他看得這麼認真?她順手拾起,翻了幾頁,才知道這是一本手記,記載著生平之事。
原本只是隨意翻翻,然而一頁看過一頁後,她面色凝沈,逐一看下。
莫無爭——
師父的大師兄。除此之外,師父為何沒告訴她,這人同時也是她的……父親?!
天!這是什麼樣的一段故事?!
合上手記,她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衝擊。
師父——竟然是她娘親,是那個懷胎十月生下她的人!
呵……呵呵!多麼荒謬。喊了一輩子的師父,一直到死,都不曾對她吐實,不讓她有機會,好好地喚一聲娘親。
為什麼?為什麼?!她這麼恨她嗎?恨到不願承認有這個女兒?!
或者說,她這輩子,就只對一個男人有感覺——君無念。
除此之外,她的心是冷的,血是冰的,不為誰動,縱是親生女兒亦然。
所以,當她傾注了一生的情後,君無念卻另娶他人,才會令她瘋狂而絕望,與另一名失意人莫無爭鑄成一夜孽緣。
她不明白,既然不想要她,又為何要生下她,將她教育成與她一般冷殘的性子?
恍然間,她有些明白了。若君無念有著與君楚泱一般的慈悲心腸,那雁無雙便是在報復,她要君無念一輩子良心不安!
多麼激狂的烈性,她們母女,太像。只不過差別在於,她所有的狂,為的只是想求君楚泱的回眸眷憐,而雁無雙——卻是真的不惜毀盡一切。
所以,君無念才會死在她手中。
「都看完了?」莫冷霄悄無聲息地移近床邊。
她仰首,對上另一張與她有幾許神似的冷情面容。「莫冷霄?」
「是。」
她扯唇。「該喊聲大哥嗎?」
沒有太多的感覺,在雁無雙的教育下,人性溫情早已抽空遺落,除了君楚泱,再無人能激起她絲毫悲喜,即使站在眼前的,是她世上唯一的血親,也難有太多的心湖波動。
然而,他們是雙生兄妹,這是否認不了的事實,只不過一個跟了父親,一個跟了母親,難說誰比較幸運,他們都是上一輩狂情烈愛下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