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莎貝拉?」他惶恐地注視著她,眼看著生命力已經一點一滴離她而去,而她卻不願意與他一起遁入永恆!
「我是該死的……」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不是巫婆,你救了這些人的命,他們——」
「他們只是無知……而你卻為了我而殺死他們……」依莎貝拉喘息著拉住他的衣袖。「孚……別嘗試救我,讓我死吧!讓我到上帝的身邊去為你贖罪……」
「去他的贖罪!我不要你為我贖罪!」他忿怒而且恐懼地大喊:「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你聽到了沒有?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
「別哭……」依莎貝拉顫抖地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臉。「我愛你啊……你知道嗎?我有多麼的愛你……別哭……」
「依莎貝拉?該死的!」他輕輕地吶喊,但是,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張開眼睛!依莎貝拉,不要留下我……」
她的手緩緩地落下,那一縷芳魂幽幽杳渺地消失,只留下臉上那帶著一絲遺憾的笑容。
「依莎貝拉!依莎貝拉……」
他再一次緊緊地擁住她漸漸冰冷的身體。天啊!他究竟還要失去她多少次呢?
抬起頭,艷麗的陽光照耀在他們身上——那是最激烈、最冷酷的諷刺啊!
贖什麼罪?
這是他們欠他的!
他忿怒無比地抬起頭,對著天上諸神狂烈地怒吼:
「這是你們欠我的!聽到沒有?這是你們欠我的!該死的!把她還給我!要不然,我會成為你們心頭上永遠的刺!永遠永遠的刺……」
第一章
民國初年上海租界
聽過上海嗎?那是個在動亂的年代裡唯一還能歌舞昇平的地方。
日本軍閥、國民政府、共產黨員,各國大使館,以及各界政商名人聚集的地方,也是個兵家必爭之地。在那個年代,誰能控制上海,誰就能在整個大中國呼風喚雨。
上海有一家舞廳,可不是尋常的舞廳,而是「夜上海」——是全上海最有名的酒家,幾乎所有在上海有頭有臉的人,都免不了到這個地方露露臉。
夜上海的女人被公認是全上海最美的。當然,如果不美,又怎麼能進得了夜上海?只是美麗的女人背後總有段辛酸的故事,不管是編出來的也好、裝出來的也罷,只要能哄得動大爺們,能說得多可憐,都是她們的本事。
「小全!你這個死丫頭死到什麼地方去了?還不給我滾出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立刻急急忙忙地從更衣室後方衝了出來——
「來了!來了!真姊,有什麼吩咐?」
「啪!」一個清脆的聲響,少女的臉上登時出現了清晰的五爪痕!
蘇真冷著一張臉。
「你又躲到什麼鬼地方去偷懶了?怎麼我喚了半天,你連應也不應一聲?」
「我不敢啊!真姊,我在後面給你燙衣服……」
「還敢頂嘴!?」
少女連忙低下頭,戒慎戒懼地搖頭。
「沒有!我不敢!」
整間更衣室裡的人全都歎口氣搖頭。小全的模樣很討喜,一雙骨碌碌、晶瑩明亮的大眼睛,小巧的瓜子臉,和那可愛帶著點羞怯的笑容,任誰見了都會喜歡。
可偏偏小全的命不好,竟然會有蘇真這樣的主人!
蘇真冷哼一聲:
「最好是這樣!收拾一下吧!咱們回去了。」
「回去?」名叫小全的少女有些意外。這個夜才開始,怎麼就要回去了?「真姊?」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我說回去就要回去!」蘇真怒氣衝天地擰了她一把。「還不給我滾!」
「知道了!知道了!」小全痛得掉下淚來,捂著臉轉身立刻衝進裡面收拾東西。
「呵!我說真姊呵,怎麼今天脾氣這麼大?總不會是因為方老闆今天帶了琦琦出場的事吧?」另—個正在梳妝的女子冷笑一聲,那表情有些鄙夷,更有些高興。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蘇真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我蘇真是什麼樣的人物?區區一個行政區的首長,看在我跟裡嗎?呵!笑話!」
「是啊!年紀終究是一大把了嘛!怎麼爭也爭不過人家小女孩的!真是的,也不照照鏡子——」
蘇真跳了起來,滿不客氣地一把揪住她的頭髮。
「你說什麼?」
「哎呀!」女子尖叫起來。這一聲尖叫響得不得了,驚動了更衣室裡所有的人!
小全連忙從裡面衝了出來——
一看到跟前的景象,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真姊!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手啊!」
「你給我住口!」蘇真惱怒地橫了她一眼。「再囉唆,小心我連你一起揍!」
「蘇真!你放開我!」女子氣瘋了地大叫:「誰不知道你以前是夜上海的第一把交椅?可是你老啦!年老色衰了,你懂不懂?沒人要了!」
「你還說!死賤人!你以為有個上海市長給你撐腰,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是不是?告訴你!你那個市長,以前給我端過鞋的!」蘇真氣得整張臉轉成青綠色。「我老啦?告訴你,比起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蹄子,我蘇真的身價還好得很!」
「我聽你放屁!」
蘇真揪住她的頭髮,實在氣不過,猛地甩開了她,那女子硬生生地往梳妝台上撞去——
「哎喲!殺人啦!蘇真殺人啦!」她放聲哭嚎,這一來事情可就鬧大了!連前面的經理、保鏢、老鴇,全給引了過來。
「怎麼回事?吵什麼?還要不要做生意?」經理王大氣綠了一張臉。「這會兒又怎麼啦?」
「經理啊!」女子哭著撲上去,蓬首垢面、一臉可憐樣,和剛剛囂張跋扈的嘴臉完全兩個樣子。「蘇真……真姊她瘋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衝過來沒頭沒腦地就打了我一頓。你看看,你看看她好狠的心哪!居然把我打成這個樣子!等一下市長來了,我哪裡還有臉見他……」
「你還滿嘴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那張嘴!」蘇真氣得眼看又要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