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蘭色氛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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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發生什麼事了?」

  老教授搖搖頭,眉宇之間頗有難色。

  她大概知道問題在哪裡,心裡不免感到一絲忿怒!凡與她有關係的人都不庭嗎?櫻塚小夜子一定要逼得她窮途末路才肯放手?

  「是因為我吧?是學校?還是美術館?」

  對方的確說得非常明白,只因為他疼愛莫蕪薏,便要逼他退休,他們沒打算隱瞞,很清楚讓他知道原因,理由自是希望莫蕪薏也知道——挑明要你死得明明白白。可見對自己的能力多有自信!

  「都有,他們希望我提早退休……」老教授歎口氣,「其實我也該退休了,只是不甘心在這種情況之下……」

  「您打算屈服?」

  「屈服?」他似乎現在才想到這兩個字的定義,原本溫文儒雅的老教授突然蹙起眉,「當然不行,我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匠,別的沒有,骨氣倒還有幾分,怎麼能這樣任由他們污蔑我?」

  莫蕪薏微微一笑,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我想也是。對了,美術館不是有一個空缺?像我這樣的成績,不知道夠不夠資格先去見習一下?」

  籐子山雄教授終於舒眉展顏,很開心地拍拍她的肩:「夠了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他們說我老眼昏懵,已經不適合做修補古畫的工作,現在有了你,我想他們該沒話可說了!」

  「那只是他們的第一步,除非能逼得我們屈服,要不然是不會輕易罷手的。」莫蕪薏很有幾分歉意。事情由她而起,不但連累阿朗、房東,現在連教授也拖累了。

  「是這樣啊……」老教授淡淡笑了笑:「反正年紀都這麼大了,這輩子也沒經歷過什麼風雨,沒想到臨老倒還有機會見識見識,也算了了我一點遺憾啊!」

  「教授……」莫蕪薏感動得低下眼。

  老教授反而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這樣也好,你是我最出色的學生,像我這樣的教書匠一生原也沒什麼值得得意的,現在跟你合作,說不定真有機會完成些好作品。這不是很值得高興嗎?」

  莫蕪薏點點頭,抬起一雙再度充滿鬥志的眼:「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您的!」

  老教授呵呵一笑,然後對著她行了個禮:「那麼,將來就請你多費心了!」

  莫蕪薏立刻回禮。「是的,彼此彼此!」

  從這一刻開始,這一老一少成了彼此的夥伴。

  美術學上說:有光線才有陰影。而籠罩在陰影之下的事物,往往才是畫家最精彩的表演。

  這幅畫由櫻塚小夜子起筆,但表現得最精彩的卻未必是她……

  她很少去想。

  很少去想自己是個幾乎沒有未來的人。 八歲那年, 醫生診斷出她患有罕見的「血餅症」——血液非常容易北緯成塊,可能是由於血液纖維素過多而遷居的一種病症;當時醫生推斷她活不過十六歲,然後是二十歲,然後是二十七歲……

  二十年來,她日夜活在沒有明天的恐懼之中,從剛開始的極度恐懼、排斥、認命,到現在的「不去想」,幾乎耗盡她大半青春歲月;然後,她終於學會與命運共存。

  共存!不是屈服、不是妥協,更不是放棄求生。

  如果她真的只能活得那麼短,那她絕對不讓自己活得狼狽、活得悲哀,她要用每一分力氣去發光、發亮;要用每一個細胞用力呼吸、每一絲神經細細體會。

  如果她真的只能活那麼短,那麼,走的時候她要帶著無憾的笑容,而不是含淚抱恨。

  「Moore, 休息一下吧,換我接班了。」吧檯的酒保伸個懶腰。「阿朗不在,真辛苦,亂七八糟的客人多了好多。」

  她笑了笑,退出吧檯。

  其實門口的把關還是很嚴格,甚至還更嚴格。上次打架的事件之後,門口原本只有兩個保鏢,現在已有四個了。只是以前阿朗在的時候,那些少女們總會包圍著阿朗,用崇拜的眼神追隨著她;現在阿朗不在了,那些少女們頓失所依,只好佔據在吧檯,不停喝酒說話。光是這個晚上她就調了上百杯的「幻之美人」,到後來都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調酒機器了。

  深吸一口氣,她爬上二樓。靠近欄杆處坐了兩條人影,一個是狐狸,另一個是寒澤織真。

  狐狸今天打扮成金髮藍眼的西方美女。嚼著口香糖的她,雙腿放在桌上停搖晃,一雙藍得妖詭的媚眼飄來飄去,看上去輕鬆的姿態,眼底卻透著警戒。

  寒澤織真仰躺在椅背上。好幾個鐘頭了,動作一直沒換過,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他竟睡得十分香甜。

  「休息了?」

  「嗯。」

  倚在欄杆前,莫蕪薏有趣地打量著狐狸。「你照顧他?」

  狐狸骨架不小,眉目十分出色,她喜歡做各種奇怪的打扮,每次見到都很令人驚艷絕倒,是個百變美人,只可惜骨架略嫌大了些,要不然絕對可打滿分!

  「誰教他是老大?」

  「睡得這麼熟,鐵定是累壞了,怎麼不回去?」

  狐狸嘿嘿一笑,睨了寒澤織真一眼。「我也有這種疑惑,還以為你會知道答案呢。」

  無言的凝視彷彿喚醒了沉睡中的男人,他有些不安地略略側身,額頭上好大一片瘀青從陰影中出現,紅得有些泛紫。

  「終於醒了?」狐狸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都快變成殭屍了。你們聊吧,我出去透透氣。」

  寒澤大夢初醒,發現自己睡著,很有些不安,立刻懊惱地坐直了身體。

  莫蕪薏卻微微一笑,搖搖頭。凝視著寒澤織真額上的傷,她輕輕開口:「怎麼弄的?」

  他不自覺地碰碰傷口,不碰還好,一碰之下頓時疼得皺眉。「沒什麼……」

  「對於不想讓女人知道的事,男人總愛回答『沒什麼』。基因裡固定為著的口頭禪?」

  他笑起來,表情竟有著大男孩似的靦腆。

  莫蕪薏倚在欄杆邊,樓下的樂隊正好演唱著「當男人遇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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