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是為什麼她的腦海裡會出現鍾浪的面孔?
鍾浪狂野不馴的邪氣笑容;鍾浪在大樹下那帶著深深憂鬱的面孔……
交錯在一起的鍾浪──她心裡的鍾浪。
還來不及有所交集,已經無法交集──只能留在她心裡的鍾浪。
※※※
結束了。這是他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一手慘淡經營起來的公司,到現在十年了,終於還是到了要跟他告別的時候。
他收拾著桌上散落的文件,心裡有一絲的感傷但卻一點也不遺憾;相反的,他似乎卸下了什麼重擔似的有種輕鬆的感覺。
也許──真的也許是他一直把一切都太視為理所當然,當你認為事情就該是這個樣子的時候,其它的一切又怎麼會在眼裡?
一直以來,他就認為自己是屬於這間公司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投入這個地方了,這裡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王國,但他卻忘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曾幾何時,他已經變成別人眼裡那個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唐書瀚,幾乎忘了自己也曾經有過野心,自己原來也是個無法被拘束、被束縛的男人,如果不是韓似水的逃婚,他真的就會這樣繼續過下半輩子。
如果可以那樣無風無浪地過下半輩子,並非不好,而是當他失去那樣的機會的時候,原來所擁有的勇氣和野心卻全都回來了!
不是有人說:上帝關上了一扇窗,一定會替你開另一道門的嗎?
真的!
感覺似乎是被關了很久,而重獲自由的人一樣,他突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外面的辦公室突然一陣騷動,他沒有抬頭,因為知道進來的會是什麼人。
「我可以進來嗎?」韓似水在門口怯怯地問道。
唐書瀚微笑著抬起頭來:「請進。」
韓似水關上房門,無言地看著桌上那一團混亂,臉上有無措的表情。
唐書瀚先是搖搖頭,然後微微一笑:「我母親去找過妳了?」
韓似水點點頭。
「我知道我是沒辦法阻止她的。」他歎口氣笑了笑:「不要站著,坐下吧!」
「書瀚……」
「別一副做錯事的表情,這件事跟妳雖然不能說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我敢保證,我絕不是因為妳而決定把公司賣掉的。」唐書瀚坐在總經理的大椅子上平靜地說著:「事實上我應該感謝妳給了我這個機會才對。」
韓似水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他的話裡沒有怨懟、沒有痛楚,甚至沒有半點譏誚或者諷刺;只有雲淡風輕的平靜。
而她對他這樣的平靜,竟然無言以對!
「我是說真的。」唐書瀚慨然地看著她,短短的時間裡他們看對方的眼光都已經不一樣了!這就是人世塵緣吧!
「我不懂……」韓似水還是無法相信地搖搖頭:「為什麼你會捨得放棄你那麼多年的心血?你以前說過開這樣一間公司是你最大的心願,為什麼現在你卻這麼輕易地就把它放棄了?」
「會不會就像妳一樣?」他輕輕地回答:「會不會就像妳一樣到頭來發現,原來這並不是妳所想要的?」
「是我害了你……」韓似水忍不住落下淚來。「對不起……我真的……」
「似水,不是妳害了我,是我們害了彼此。」唐書瀚溫柔地看著她,卻沒有伸出手了,他只是像個兄長、像個朋友一樣看著她:「是我們彼此耽誤了彼此的歲月!我太自信,而妳太怯懦;我們雙方都必須負起這個責任。妳負起妳的,而我也負起我的。」
韓似水仍然無法釋懷地落著淚;唐書瀚卻笑了!
他輕輕地笑著躺進椅子裡說:「真的就像鍾浪所說的一樣,這幾年我的表現像只惡龍!我緊緊地守住妳、保護妳,卻也扼殺了妳的自由!如果不是妳及時領悟到這一點而離開我,這一生我都將扮演著同樣的角色而不自知!」
韓似水抬起眼,茫然地注視著他,唐書瀚微微黯然一笑:「不是嗎?說得好聽,是我保護妳,但事實上是我依賴妳的平靜,妳的平靜給了我欺騙自己的力量!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就這樣過下去──甚至不懂什麼叫真正的愛情而過下去!」
「書瀚……」
「我們從來沒有相愛過對不對?」他微微黯然地說道。
韓似水無言。
唐書瀚幾秒鐘之後深吸一口氣,笑了笑:「好多年啊!險些害得彼此把下半輩子也賠進去了!這應該算是一種幸運對不對?」
聽到這裡,她總算釋然了!綻開一朵微笑,唐書瀚溫柔地點頭:「我該說謝謝。」
「不。」韓似水輕輕地搖頭:「我才該說謝謝,如果不是你保護我這麼多年,也許今天我無法仍然保持清醒。」
「那麼就說謝謝我們彼此吧!」他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拉起她,凝視著她的雙眼低低地:「其實我還是愛妳。」
韓似水無言地看著他,唐書瀚澀澀一笑:「我真的還是愛妳,只是已經不一樣了,陳媜的一巴掌打醒了我。」
「陳媜?」
他帶著深切的柔情點頭微笑:「是的,陳媜。」
啊!韓似水終於真正地點頭微笑,是的!
就是陳媜。
交換一個有些遺憾、有些感慨,但卻溫馨的微笑──
這些年來──總算沒有白走,總算沒有浪費!
至少……這讓他們都瞭解到──什麼叫「真愛」。
第七章
看著鍾浪笨手笨腳地削著蘋果,司馬芊芊忍不住微笑:「用不著那麼麻煩吧?吃一點蠟不會死的!」
鍾浪瞇著眼睛,瞪著那不怎麼聽話的刀子和蘋果,一臉認真。
「這可不是吃不吃蠟的問題,我就不信連削個蘋果皮我都辦不到!」
「幹嘛這麼認真?這不像你啊!」司馬芊芊笑著說道。
鍾浪好不容易把蘋果削好,送到她的唇邊。
「什麼叫不像我?我是什麼樣子?凡事不拘小節?倨傲不馴?連削個蘋果皮都不會?」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
「什麼都不用說。」鍾浪淡淡一笑:「我會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