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一直努力撐著不敢讓自己睡著,但她的身子終究還是撐不下去,這一睡過去,果然如自己所猜想的惡夢連連。
「你身子好燙!」劍無名憂心地輕撫他的額頭,發現熱得燙手。「不好!你病了!」
「我沒事……真的……」不悔想躲開他,卻發現自己虛弱得幾乎抬不起手。她已經好久沒喝過半口水、進過半粒米了。
「不行!得找大夫來看看!」劍無名說著,隨即想到他們目前的處境,他慘笑兩聲:「老天爺!他們怎可能讓大夫進來,說不定他們真打算將我們關在此一生一世!」
如果真能在這裡與他度過一生一世,她該高興還是難過?不悔迷迷糊糊地想著。
「不悔,不能睡!你快醒醒!」劍無名焦急地扶他坐起來。「聽話!你病了,不能睡著!」
「可是我好累……」她喃喃自語地說著,昏昏沉沉地看著劍無名那張憂心的臉,突然虛弱地微笑道:「睡了也沒什麼不好……在這裡跟你一生一世也沒什麼不好……」
「你聽你說的什麼傻話。」劍無名勉強一笑,「咱們兄弟倆出去之後還要大喝三天三夜的『山醉』,還要聽風賞月,將來你娶妻生子之後,為兄還要前去大大熱鬧一番,你說,咱們怎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一生一世?」
娶妻生子……
聽到這句話,不悔終於真正醒過來了。
她有些悲傷地點點頭。
「是啊……將來大哥會娶妻、會生子,到時候咱們是得好好慶祝一番……對了,大哥可有與人結下婚盟?」
劍無名笑著搖搖頭。
「沒有。」
不悔心頭一震!她別開臉,顫抖著問:「聖劍山莊乃是名門世家,難道老莊主都沒為你物色對像?」
「沒有,」劍無名歎口氣,微笑著回答:「幸好真的沒有。」
第八章
「木頭!真真是兩個木頭!」
「咦?你生什麼氣?」灰衣人訝異地笑道:「不是去打探你大哥跟劍無名的消息?」
「是啊,就是這樣我才生氣!我躲在牢房外聽他們說了半天話——」不倦氣得跳腳罵道:「偏偏那兩個都是木頭!」
「木頭?」灰衣人興致盎然地問:「何以見得?劍無名可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而你大哥又有你這古靈精怪的妹妹,說他們兩個是木頭,我還真不敢相信。」
「你知道什麼啦!他們——」她一句話接不下去,只能不停地跺腳:「唉啊!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啦!」
「我要是明白了又何必問?」
「不跟你說了!總之他們就是木頭!哼!」
灰衣人靠過來,微笑著低頭問她:「你說他們兩個是木頭,是不是指他們彼此喜歡對方,卻又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承認?」
「我——」不倦抬起頭,卻發現他靠得好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而他身上特有的泥土氣息正環繞著她。
她退了幾步,有點受驚似地大睜著雙眼嘟囔:「我……我沒這麼說……」
「嗯……但是我聽起來覺得你就是這麼說。」
她後退幾步,他便跟上去幾步,兩人的距離還是好近;不倦又往後退,直到退到木屋邊緣,終於無路可退了——
不倦的頭沉重得抬不起來,她很希望可以說些話打斷這飽含魔力的一刻,可是向來機靈的腦子眼下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
「我覺得你是在告訴我,做人呢,不能太木頭。」
「我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覺得自己的臉火燙起來,緊張得講話都結巴了!「那是我大大大大哥跟劍無名的事情,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們?」
「我——你——你取笑我!」
不倦紅著臉大叫,猛地抬頭,試圖將他推開,卻發現他的胸膛太寬而自己的手太細弱,不要說推不動,她的手看起來變小了,變得柔細、變得脆弱。
灰衣人笑著握住她的手,拉著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其實,他也不像外表那麼玩世不恭,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手心也隱約冒著冷汗。
他們什麼話也沒有說;相處了那麼多天,原本總是吵吵鬧鬧的兩個人,突然陷入一片寂靜。
他們的心跳互相交集著,像是藉著心跳互訴衷曲,可是誰也沒聽到。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倦埋在他的懷裡,悶悶地說著。
「我告訴過你了。」
「可是我沒聽清楚。」
他笑了,寬厚的胸膛起伏著,很溫暖的震動。
「我叫什麼名字真的那麼重要?」
「一般來說是很重要。」
「但是我們並不是在一般的情況下相識的不是嗎?我愛打架,而你救了我,一般來說沒有女子會去搭救男人。」
「你就非要一直提醒我那件事嗎?」不倦輕歎口氣,安穩地棲息在他懷裡。
打從那一夜他握住自己的手,用真氣替自己療傷之後,他們就變得很親密了;只不過他們誰也沒說,好像也沒什麼機會讓他們說。
「也該有人去提醒劍無名,在他身邊的一直都是個女人。」
他又笑了,不倦發現自己很享受這種震動,有點酥麻卻又帶著沉穩,這就是男人的心跳……她可以躲在這裡很久很久。 「喂,我說的話你聽到沒?」
「聽到了……」不倦竟然打個呵欠嘟囔著回答:「為什麼非要我去?我爹跟我大姐說了幾百次,不許我再惹事了——咦?你怎麼又知道了?」
灰衣人歎口氣。
「丫頭,沒有人會叫『大哥』這兩個字每次都叫錯。」
不倦笑了起來,然後很驚奇地發現:原來自己笑,他的胸膛也會振動!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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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不悔做惡夢之後,便一直斷斷續續地夢囈著,時哭時笑,昏昏沉沉,有時候他睜著眼睛看自己,卻似乎一點也不認識,彷彿他是個陌生人。
劍無名束手無策!
人稱他為「天下第一」,但如今這天下第一有什麼用?他甚至不能為自己的兄弟請大夫、不能為他煎湯熬藥,他自覺沒用到極點!只能看著不悔受苦,自己卻絲毫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