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知道?這就是你要的!你等了八年啊,現在居然要讓一個冒牌貨毀了你一生的幸福嗎?"
"我不要再聽下去了!你根本已經瘋掉了!"辛芷慌張地抓起皮包往外衝。
"我是不是病了你很清楚,面對你自己吧,辛秘書,你的瘋狂根本不下於我。"
胡俊良的吼聲從她背後傳來,像一支支冷箭直刺入她的背心……
辛芷盲目地衝出了茶藝館,站在馬路上,首先映入她眼簾的便是偌大的方氏紡織大樓。
陰雨綿綿中,她彷彿可以看到十八樓,彷彿可以聽到十八樓上所來傳的聲音。
八年歲月的一切歷歷在目,他的笑、他的憂、他一切的一切——胡俊良說得對,她的瘋狂的確不下於他。
如果她不是那麼的為愛瘋狂,那她怎麼甘心虛擲八年的青春歲月在這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身上?每天像個傻瓜一樣為他賣命,所要的竟只是他一個讚許的笑容。
她是瘋了,那麼癡、那麼狂、那麼無助。
天啊,誰來幫幫我吧。
辛芷抬起頭,細雨飄落在她的臉上,混合著淚水,酸酸澀澀的液體冰冷得像是人魚的眼淚。
她無聲地哭倒在那裡,顧不得過往行人奇異的眼光——下吧,如果真可以洗去這一身癡戀,那就下吧。
讓她清醒——老天,幫幫我,讓我知道該怎麼辦……老天,誰來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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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看我,我真的昏倒了。"小安可憐兮兮地嚷:"我都被你們搞昏頭了,好可怕喔。"
"這有什麼好可怕的?我是方掌珠,她是宋美俐,就這麼簡單而已。"掌珠指著有方掌珠的身體,卻有著宋美俐靈魂的女子說道。
"天啊……"小安跳起來。"受不了了,我要去買杯咖啡……天啊……我是不是在作夢……"
"順便幫我帶一杯巧克力。"掌珠在她身後喊道,小安嚇得拔腿狂奔!
她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美俐笑著笑著歎口氣:"瞧,連小安都不相信,她還和我情同姊妹呢。"
"情同姊妹有什麼了不起?你連我老爸都瞞過了。"說這話的同時,她臉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黯然,彷彿到現在她才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沒發現你其實是放不下這個家的嗎?"
原本她會極力反駁,但這次她卻沉默了,眼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病房,那裡面躺著她的父親,她這一生最親的男人。
"掌珠,別再逃避了,他是你的父親,看你剛剛有多緊張,你真的害怕失去他,對不對?"
"我不知道……"掌珠忍不住慘笑,但終於坦白:"有時候我好恨他,好恨好恨,但是又有時候,看著他,我會覺得……"她說不下去地咬住唇抬頭,兩道暖暖的液體倒流回肚子裡。"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想了。"
"也許你該試著原諒,試著去愛他,或者說試著去承認你的愛。"美俐歎口氣,溫柔地看著她。"你不會真的相信你父親會那樣冷血地對待你媽媽吧?"
方掌珠拚命咬後,力氣之大顯示了她內心的極度掙扎。
她到底該相信什麼?
"掌珠?"
"現在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她搖搖頭,倔強得不肯承認自己的脆弱。"也許他根本不喜我這樣的女兒,我們父女之間的嫌隙太深,也只有你這樣溫柔恭順的個性可以化解,你才適合當他的女兒。"
"但我終究不是他的女兒。"美俐平靜地回答,絲毫沒露出內心那濃得化不開的失望與哀愁。
"那不是重點,誰知道呢。"掌珠澀澀一笑,比比她們兩人的身體,眼睛裡映出的是她那絕美的容顏。"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你認為他會喜歡哪一個女兒?"
"當然是你。"
"屁——"
"掌珠!"美俐焦急地打斷她。"老天,你還是沒搞清楚嗎?這個身體是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他的女兒,血濃於水,這才是最重要的。"
"是喔,血濃於水,呵。"方掌珠起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告訴我,親愛的宋美俐小姐,誰看過靈魂?你嗎?你看過靈魂會流血嗎?不會!"她有點火大地對著她吼:"靈魂不會,只有身體會,這意思是說;誰擁有這個身體,誰就是運生的女兒!"
"那你願意換回來了嗎?是不是這樣?"
"我——"
美俐認真地注視著她。"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她答不出來,只能怔怔地看著那張美麗的面孔,半晌,卻還是回答不出來。
"掌珠……"
"我不知道,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她說著轉身逃離了那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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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護病房裡躺著蒼白的方運生,方陳蘭玉緊緊的守在他身邊,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在任何人的眼中看來,他們都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但看在掌珠的眼中卻有無限感觸。如果她的母親沒過世,如今守在方運生身邊的,應該是她的媽媽。
她的父母在她小時候感情很好,當時父親的事業起步不久,有很多時候不能陪在她們母女身邊,但是只要他在,那一定是一屋子的溫暖笑話,一屋子的甜蜜快樂。她,曾有過愉快的童年,至少在她母親生病之前。
媽媽生的是什麼病她並不清楚,但她知道母親是長時間的忍受痛苦,在父親面前佯裝笑容,好讓他放心去為事業奮鬥拼戰。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直到母親倒下之前的幾個禮拜,她父親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痛得有多嚴重,這也是她一直無法輕易原諒父親的原因之一。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妻子病得不成人形的時候還在外面搞外遇?!
叫她要用什麼樣的理由來原諒?天啊,叫她如何能在原諒自己父親的同時還能坦然面對過世的媽媽?!
掌珠站在那裡,渾然不覺自己淚已盈眶。看著父親和方陳蘭玉,愛與恨齊湧上心頭,糾結成一團的心幾乎要叫她仰天嘶吼。為什麼她要面對這樣的難題?在摯愛與至恨的懸崖邊,她還要徘徊,痛苦掙扎多少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