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珠陰森森地瞪著眼前的板子這裡到處都充滿了刺鼻的化學藥品和焊錫所發出的可憎味道,熱的空氣使她不停的流汗——到底是因為她太胖了?還是這個地方原本就熱得像個地獄一樣!
小安坐在她身邊有點不安,她壓低了聲音開口:"美俐,你已經發呆快半天了。"
"那又怎麼樣?"
"組長已經在看你了。"
"那又怎麼樣?"
小安既訝異又緊張,她幾乎是膛目結舌地:"我們現在在上班。"
"哼哼。"
在品管部最前方的張太人抱了一堆板子走到她們面前;她是一個略顯清瘦,看起來總瞇著眼睛的中年婦人。她把板子往方掌珠面前一放。
"美俐啊,是不是身體還沒復原。要不要多休息幾天?"話雖這麼說,她銳利的眼光卻往桌台上一掃,那堆板子從早上到現在動也沒動一下。
方掌珠悶悶地抬眼,然後陰森森地抬起頭。"我不想做。"
"什麼叫不想做!"張太太的聲音大了起來。
小安連忙將方掌珠面前的板子全換過來。"不是啦,美俐的意思是她的傷還沒好,手不是很靈活,沒關係,我幫她做。"
張太太很不高興地看著美俐。這丫頭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看看她的表情,光是看到就讓人一肚子火。
"你要是還不能工作,就不要來上班,免得影響別人上班的情緒。"
"我想不想做是我的事,用得著你管嗎?"方掌珠同樣銳利地回答她。
小安大驚失色地攬住她。"美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張太太說嘛!"
"我想怎麼說話也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假惺惺的替我說好話!"她再也受不了地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受不了了!這個地方臭死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美俐!"
方掌珠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工廠,卻在門口被林媽媽給攔了下來。"你要去哪裡?"
"我要出去透透氣,你管得著嗎?"方掌珠倔傲地抬起下巴。"閃開。"
"你給我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她的口氣不容置疑:"現在。"
"我不要。"
林媽生起氣來了,她用力拉住掌珠的手猛然一拽——
"你現在就給我回去!"
"我不要!方掌珠氣得尖叫起來。天啊!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她。"你放開我!你這個瘋婆子!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管我!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你耳聾嗎?"
林媽媽更生氣了,她沒命地揪住她的手,場面頓時火爆起來。"我叫你回你自己的位子上!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真的鬼上身了你!"
"林媽媽!林媽媽!你不要這樣!"小安急急忙忙趕過來,急得快哭了!"林媽媽!美俐她的腦袋不清楚!她不是故意的!"
"你們的腦袋才不清楚,你們才是鬼上身了!"掌珠怒不可遏地甩開林媽媽的手。"我要去那裡是我的事!我要不要上班也是我的事!不用你們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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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小姐出院。"
"大小姐運氣真好,那麼大的車禍都沒事,福人命大啊!"
此起彼落的祝福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了。她好像只是不停地微笑,左左右右地點頭微笑,笑得臉也僵了,腿也軟了,累得想哭,不得不隨便找個房間躲進去喘口氣。"
外面的音樂聲從門裡不住地飄進來,她瞪大了眼晴,驚惶地喘息,竟然手腳也不住顫抖——她開始意識到"代價"了,因為她不只偷了這個身體,相對的,她也偷了這副身體所過的生活。
那些虛偽的微笑、那些毫無誠意的祝福讓她不能呼吸,那些人根本不是真心的,他們眼神裡沒有半點真。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寧可像他那樣咒罵,也不要看到那些可恨的假面。
"掌珠,我好想你。"一雙男性的手冷不防自她身後抱住她。
她倒吸一口涼氣,定在當場動彈不得,腦袋一片空白。
"這段時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聲音有些熟悉,美痢愣愣地定在那裡聽著,手腳依然發著抖。男人將她緊緊擁在懷中,臉埋在她的長髮裡,彷彿在對愛人輕訴。
"每天,我想你想得心都痛了,天,我不知道我會那麼想你,也沒想到我會那麼愛你。"
現在該怎麼辦?
不待她想出對策。男人已經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一見到那面孔,她更驚了。
天哪,居然是胡秘書!方掌珠原來早已經有了愛人,而那人竟然就是日日夜夜與她同在一個屋簷下的胡秘書——要命,她連胡秘書到底叫什麼名字都搞不清楚。
胡秘書深情款款地笑看她那驚愕的表情。"不會吧?寶貝,我可不相信醫院那套說辭,你是裝出來的吧!在我面前也需要這種偽裝!"
美俐一連眨了好兒下眼睛,如同蝴蝶亂撲的睫毛擋不住胡秘書那銳利的眼光,她很想說;你認錯人了。可惜她不能這麼說。這身體是她偷來的,連著所有的責任,要命的親暱關係——現在全都屬於她了。
"怎麼不說話了?"他的笑容有點僵了,方掌珠這小女人,脾氣陰晴不定,前一秒鐘還是溫柔小綿羊,不一秒鐘便成殺人兇手。
他蹙起眉。"寶貝!"
美俐緊張地咽嚥口水,腳卻還是無法動彈,只能低低地,幾乎是顫抖地:"我……我有點累……"
聽她這麼一說,胡秘書顯然放鬆不少,他刻意微笑以遮掩自己的過度緊張,他還真怕自己的心血全功虧一簧。"我知道你很累。當然會累啊,每天裝成乖小孩對你來說一定難受極了吧!不過你真聰明。"
聰明!
胡秘書笑了起來,這次是真心的,他讚賞地看著她。"本來老頭子對你幾乎死心了,那天你也實在鬧得太過分了,我真怕他會死了心把所有產業過給學剛那混蛋呢。"他說著,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臉。"可是你一下子就扳回劣勢了,天啊,我真愛你!你知道嗎?我最愛你這種操縱別人生死的本事。你要誰哭,誰便哭得死去活來,你想誰笑,誰便樂不可支。"他凝視著她的眼。"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小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