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愛你啊!你為什麼總不提這一點?!」
「你有愛人的能力嗎?」她平靜地問。
紀天揚被她問傻了,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來。「當然有。」他只好如此回答。
「我很懷疑。」她仰起頭再看他:「你一向只愛你自己,世界上你最愛的人也只有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是其他的任何人。」
他開始生氣——非常地生氣:「你在指控我自私?」
她看了他充滿怒氣的臉一眼,仍是平靜地:「大概是吧!但我真的是這樣認為,這一點都不誇張。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是個孤兒,有這種觀念並不足為奇。」
他像被槍打中似的跳了起來:「你怎麼能夠面不敢色地說這些話好像這些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我沒有愛人的能力,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聽你說這些話?」
「這也是我迷惑的墳。」她皺了皺眉頭:「但我想這是因為你最重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所以才會開始尋求良心的安慰吧?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諒!你只需要你自己良心的原諒。」
「葉,你確定你正在說你心裡話嗎?」他突然以出奇的平靜問道。
「是的。」
「只因為我當初一個錯誤的選擇,你否定了我的一切,甚至我當個父親的能力。」紀天揚冷冷地開口,眼中熾熱的感情均已消褪,空白的臉竟沒有留下半點表情:「為了趕我走,你甚至不惜捏造出一個從沒有存在過的情人出來,我從未後悔過我當年的錯誤,但我很傷心你不能原諒我,也不肯重新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不能阻止我和念祖相認。」
葉羅揉著太陽穴,蒼白又疲憊地道:「如果念祖肯認你,我沒有話說。」
「真的?!」他懷疑地打量她。
「但不會讓你帶走他。」
秦泰和幾乎是挑剔地打量比他整整高上半個頭的大兒子,他皺皺眉扯扯沈剛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你就穿這樣子來見我?」
沈剛沉默地立在一邊,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人的反應,而他打算讓他們屏息至死。
「我在問你話——」
「他這樣很好。」凱兒出人意料地替沈剛回答。
他訝異地望向眼前嬌小的婦人,她的眼中已失去當年的怨懟和淡淡的挑剔,只有一道祥和的光芒。
「好個鬼!我秦家的倒穿得像個流浪漢。」秦泰和低聲咕噥:「兒子!你那個漂亮的女老闆沒付你薪水?」
兒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泰和從未在凱兒夫人的面前這樣叫過他——
「怎麼?你啞啦?!」他終於大吼起來。
沈剛低垂著頭,和當年見他時一樣無法直起腰桿:「有。」
「我在和你說話你到底在幹什麼?!」
「爸!」雪農輕拉她父親的衣袖。
「你別管!我今天叫他兒子,他就不准再當傭人!」
他驀然抬起頭來,一小簇怒焰在眼中閃耀:「我不是傭人。」平靜的聲音後藏著太多的委屈。
「你不是傭人?那你還去替人開車?!」
「那是因為我喜歡開車。」
「你買不起車嗎?我替你買一輛!不准再去替那個女人做事!什麼事不好做,偏偏選上一個女人去當司機和保鏢!我秦家的——」
「我不是秦家的人!」沈剛終於爆發,丟下這麼一句,轉身便走向門口。
「站住!」秦泰和怒吼。「有種再給我說一次!」
他無畏無懼地駐足轉身:「我不是秦家的人,我姓沈——」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將所有的人都給震在當場。
秦泰和鐵著臉咬牙切齒地開口:「是我的兒子就不准說出這種話。」
沈剛側向一邊的臉火辣辣地浮起了五指印,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連話都不說一句便將門打開。
「沈剛。」凱兒威嚴地喚道:「你們其他人全都出去。」
雙生子和他們的妻子丈夫憂心地對望了一眼,卻不能違背老人家的意思,依序走過沈剛身邊。
「你過來!」
他猶豫著,對凱兒夫人他向來又恨又愛,恨她的冷血也愛她的公平……
「叫你過去你沒聽見?!」秦泰和齜牙裂嘴地對他吼,氣勢卻奇異地溫和了許多。
沈剛不太情願地走向她,臉上仍是一片空白。
「你該向你兒子道歉。」凱兒平靜地朝她的丈夫說道。
沈剛睜大了眼,開始懷疑自己的神志狀況,否則就是他踏入了某個奇異的異度空間而不自知——
「哪有老子向兒子道歉的道理!」秦泰和心虛地咕噥。
「是你動手打人,而且沈剛說的也沒錯,他是姓沈,不姓秦,你沒理由打他。」她就事論事地說道。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苦澀。
她總是最講理的——
望見秦泰和委屈而不滿的神色,他漸漸地搖搖了頭:「不必了。」
「看!兒子說不必了!」秦泰和鬆口氣笑道。
凱兒無奈地白他一眼:「就知道占孩子的便宜!」她溫柔地轉向沈剛:「保留你母親嫁家的姓是應該的,我知道秋鳳是沈家的獨生女,但你也是秦家的孩子,血統是不可否認的,你知道你應該叫我什麼嗎?」
「凱兒夫人。」他愣愣地回答,仍不太明白她這番話的用意。
「是大媽。」她溫柔地糾正。
「什麼?」他突然不解地望向秦泰和,完全被她的話所混淆。
「要不然應該叫什麼?」秦泰和突然朝他無比慈祥地開口:「秋鳳是我的第二任妻子,按照倫常你是該叫凱兒大媽的。」
這次他不但睜大了眼,也愕然地張大了口!
他們真正承認他了嗎?
他們真正接受了他和他的母親成為秦家的一份子,而不是一對地位不明白的母子了嗎?
「我很對不起你們母子倆,當年是我太糊塗了,耽誤了秋鳳一生的幸福,也讓你過了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秦泰和的口氣不勝唏噓,他完全坦白地看著他的長子:「你是我的大兒子,這些年來你吃的苦完全是我的錯,你可以原諒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