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我知道有條密道,爸媽絕不會發現我們出去的!」
他們悄悄地走出大門,牽出摩托車,直到巷口才敢發動遠去。
陽台上的夫妻也一直悄悄地看著,沒敢驚動他們,直到他們消失,戚母才忍不住啜泣起來。
戚大山摟著妻子的腰,安慰地說道:「寶兒會沒事的!過一陣她就會好起的。」
「她剛剛還問我她是不是我們的女兒——」
「寶兒現在對我們很陌生,等她想起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不要老是寵著她,難怪她會覺得自己像個客人。」
「你還不是一老把菜往她碗裡放,對她說話像說悄悄話似的!」她哽咽著抗議。
「俺——」他急急的分辨,卻結結巴巴說謊似地不順暢:「俺是怕——怕嚇到她——」
戚母歎息地望向無人的街道:「寶兒現在心裡只有那位方先生,我們二個老的倒是沒用了——」
戚大山反常地笑了起來。
她不悅地拭拭眼角的眼淚:「你還笑得出來!女兒都快變成別人的了!」
「怎麼笑不出來?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難道你還想留她在身邊一輩子?那姓方的小子俺中意得很,總比那個金頭髮的漢克來得中用。」
「你說這是什麼話?寶兒今年才十八歲!」
他嘻嘻一笑:「你嫁給俺的時候才十七歲,十八歲就生寶兒啦!」
「你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我那年已經十九啦!」
「亂講!咱們家鄉哪裡有十九歲還沒出嫁的大姑娘?」
戚母跺跺腳,掩不住一臉嬌羞:「我不跟你說了!」
戚大山忙陪著笑臉:「好好好!不說不說,別老生氣,很容易老的!」
「我早就被你氣老啦!」
「怎麼會?你看起來比寶兒大不了多少嘛?」
她嗔他一眼:「油嘴滑舌的!」
他大手搭上她的肩:「嫁個年輕大點的老公也不壞,你再怎麼老都不會比我老的。」
「你說到哪裡去了!」
戚大山指指寶兒他們離去的方向:「我說咱們女兒姓方的那小子比寶兒大了十歲左右,這樣才會疼她嘛!難道俺不疼你嘛?」
戚母噗哧一笑,望著他無辜的面孔:「繞那麼大一個彎兒就為了告訴我這個?嫁給你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樣可不可以?」
他咧著一張大嘴嘻嘻地笑了起來。
夫妻倆恩愛地注視著他們的一對小兒女駛過的巷道。
「天涼了,進去吧!」戚母體貼地提醒。
「小海那小鬼,他以為他精靈,可沒想到能生出天才兒子總得有天才老子吧?哪天看俺嚇嚇他!」他咕噥著摟著自己的妻子走向屋裡。
「你們爺倆一天到晚就知道折騰對方,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相沖——」
「少咒我兒子!他可是個天才——」
在原先意外的震撼之後,二人之間充斥的就只有一陣又一陣難堪的沉默。
荊泰生坐在他的公寓裡,幾乎不敢相信這是注重生活情調的群智會住的地方,如此空蕩一無所有。
人可以在一年間改變掉過去的所有眼前的方群智不修邊幅,穿著最簡單的西裝褲和一件老舊的T恤,頭髮早已超過他當年的長度,他卻隨意地任它披在腦後。
眼眶下那道好暗好深的陰影襯上他陰鬱的眼神——他是真的變了、瘦了、蒼白了,看起來活像大病初癒。
眼前的方群智和她昔日依賴、尊敬的方群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男人。
「喝點東西。」他隨手丟給她一瓶啤酒,然後大刺刺地坐在她的面前:「你沒通知我你要來。」
「我怕你不肯見我。」
他諷刺地哈了一聲:「為什麼?為了一年多以前的事?我不是那種小氣的男人。」
她些驚慌,這和她原先的估計並不一她想和他談——
她一直想和過去的方群智談。
而現在的他,她卻無法應付!
「我不會吃掉你。」他冷漠地瞅著她,她臉上的反應他看得一清二楚,而心裡卻沒有任何感覺:「是不是我那好管閒事的妹妹派你來當說客的?」
「是也不是。」
他不發一語地等著她的解釋。
荊泰生歎口氣,毫不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現在的你,你變得太多,我覺得自己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而不是一個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期望什麼樣的我,我知道我變了,而且不會因為你出現又變回來,我沒那種本事。」
她直視他的雙眼:「你還為過去的事在意?」
「你問了一個很好笑而且你也無能為力的問題。」
「群智!」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不耐煩地吼道。
荊泰生瑟縮地沉默半晌。
這可能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發脾氣,過去的白馬王沒有脾氣的!
他一直是溫文有禮,即使在她決定和他解除婚約的時候,他也不曾發過脾氣。
當時的他好得不像活人!所以她也一直忘了方群智只是一個有血有淚的男人——直到現在。
「我來勸你回台灣。」
「我不回去。」
即使她料得到他會拒絕,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直截了當的一句話。
泰生訝然地盯著他堅決的側臉,第一次發覺他是一個多麼固執的男人!
「方伯伯很想念你,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你難道不為他想想?」
方群智乾笑二聲:「我回台灣對你有什麼好處?升總經理?還是副董?我爸爸身體不好我很清楚,你說這些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你知道我對升職沒興趣!」
「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荊泰生瞪著人,半晌終於挫敗地垂下肩膀。
她這次來是錯誤的決定。時間的確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眼前憤世嫉俗、言語犀利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抓起自己的小行李箱,立刻往外走。
「等一下!」他跳了起來,握住她提行李的手。「別走。」
「留在這裡有什麼用?我們連最基本的交談都辦不到。」她灰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