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還是沉默的歎息。
怎麼談?從何談起?他已經替她找了房子住,每個月給她生活費讓她無須再去過那種賣肉的生涯,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極限了。
為什麼他們一定要他去承認她?
「現在已經不能再逃避了。」似蘭溫柔地說著:「小季跟我說的時候,我並不贊成,我覺得這樣逼你是不對的,可是小季說服了我……」
初一靜靜地看著她。
「小季說得對,她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她的心臟不好,肝也不好,而且她酒精中毒已經很深了,再拖下去,對他們母子都會是一種遺憾。」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你就是沒辦法忘記過去?」
初一苦笑。「如果換成是你,你能忘嗎?」
「不能,可是或許我會學著去原諒。」她注視著她「就像你原諒我一樣,我是你的妻子,而她是你的母親。」
初一垂下眼——
電話鈴在這個時候尖銳地響了起來,他想都不想便接了電話。「喂?」
三秒鐘過後,他跳了起來。「快跟我到醫院去!」
似蘭大驚失色。「怎麼了?」
初一什麼話都沒說,立刻狂奔出去!
當他們不要命地趕到醫院病房門口的時候,阿寶和他的助理都在門口。「現在怎麼樣了?」他焦急地問著。
他們無言地指指裡面。
初一立刻推開房門,病床上躺著他面無血色的母親,小季正握著的手——他愣愣地釘在那裡——已經來不及了嗎?
小季低著頭從他的身邊走過,順手將似蘭也帶了出去,然後關上房門。
初一輕輕地走到床邊,他已經多年沒見過她了!現在看起來她蒼白、虛弱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薄紙一樣。
「初一……」春美流著淚,輕輕地喚道。
他無言地握住她的手。
「媽……很對不起你……」她低聲哭泣著,枯槁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
「沒關係……」初一勉強微笑。 「那都已經過去了……」悔恨在他的心中慢慢成形……
為什麼他可以寬容對待其他的任何人,卻對自己的母親如此嚴苛?
為什麼他肯伸出手去拉任何一雙需要幫助的、骯髒的手,卻吝於握住自己母親的手?
為什麼一切都要等到來不及的時候他才開始悔恨?
「初一……你哭了?」她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什麼?我不值得你替我流眼淚,我從來就不是個好母親,我——」
「媽,別說了。」
春美愣愣地看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媽。」初一哽咽地看著她。「如果這一切都可以重來,那我——我會試著去當個好兒子的。」
「你當然是個好兒子,我這一生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生下來我——」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初一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媽,你不要多說話,我現在就去找醫生來,無論如何都要他救活你,我——」
「等——等一下。」春美拉住他。「你說什麼?」
外面的小季叭在房門上的耳朵終於放心地移開,她吐吐舌頭,拉著阿寶往外走。「大功靠成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什麼?」阿寶傻傻地看著她。「為什麼要走?」
「你這個傻蛋!再不走,躺在床上的就是我們兩個了,小季不由分地拉著他往外跑。
似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丈夫的助理正悶 著頭忍住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初—又好氣又好笑的拉開門時,一切都有了答案。他瞪著他的特別助理。「你也是其中之一?」
「沒——沒有。」他終於忍不住大笑。「我只能算是從犯。」
似蘭愣愣地問:「什麼跟什麼啊?」
初一釋然地笑了笑。「小季每次都有把悲劇弄成喜劇的本事!提醒我千萬不要找她拍悲劇片。」
似蘭訝然地笑了起來。「沒事了?」
「是啊!」初一擁著他的愛妻——「沒事了。」
病房裡的林春美落下感激的淚水一—
錯誤不能重來,可是他們卻可以重新開始。
也許即使再讓他們重新選擇一次,他們所能選擇的仍然是相同的道路,上天所給人的選擇有時候真的並不是太多,但是他們絕對會懂得讓自己的心裡多一點愛、少一點恨。」
也許你也在人生的路上跌倒過、錯誤過,也許在那個時候並沒有人適時的扶你一把,可是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讓很多很多的人感動,或重新站起來。
每個人都是一棵小小的種子,要長成大樹當然不容易,可是只要有開始,一切就不會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