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當第一聲槍響劃破了華人社區寂靜的夜空,你或許會把它當成是孩子們頑皮的惡作劇。但當第二聲、第三聲,連續的、恐怖的殺戮展開,人們唯一會做的,怕只是將門窗關得更緊,用棉花被牢牢地蒙住自己,念著禱文,讓自己不會因為心慌而失眠。
生存的第一要件是:保護自己!
這句話在美國的貧民社區裡有了更透徹的詮釋:永遠不要有好奇心!
好奇心毒死貓。這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真理!
在黑暗邊緣掙扎苟活,只為求得一線生機;生活的戰場中沒有半點人性和感情。這說來可能太過荒謬,但在太陽底下,似乎沒有任何事是不荒謬的!
* * *
她硬生生地將哽在喉間的嗚回給吞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流淚,不能哀求;她不能發出任何聲啊!只要有半點聲音發出來,他們就死定了!
錯誤發生在哪裡?
她不能理解!她永遠不能想像有人會只因為本身的私慾而完全泯滅人性!
可是——可是她不能理解的事實在太多了!現在的她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深思什麼;當生命、家庭飽受威脅之時,想什麼都是多餘的!
黑暗的巷道角落,她和家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驚懼的大眼互相凝望著,她試圖擠出她慣常安撫的笑容,臉上的肌肉卻僵硬得仿若岩石……
「小乖,爸爸放書的角落裡藏了——」
「我不想知道。」
老人哀求地望著女兒,蒼老的聲音不禁哽咽:「你聽爸爸說,把東西拿出來交給——」
砰!
又是一聲槍響劃過巷道的最底端,擊中金屬垃圾桶,閃現出一點火光:「出來!」
「小乖……」
她用力擁抱住自己世上僅存的親人:「不要告訴我!自己去拿,求求您!」
「爹地?」五歲的小女孩發出抗議的咿唔聲,試圖掙脫父親過於用力的懷抱,「好痛咧!討厭!」
「爹地知道……」他哽咽地撫撫女兒純真的臉:「爹地愛你!」
「妹妹也愛爹地。」女孩微笑,即使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在這麼深的夜裡玩躲貓貓,她仍是開心的。
「爸——」
老人深深望了大女兒一眼,悲哀地搖搖頭,「沒有時間了。」
「爸——」
他將懷中的小女兒往她的懷裡一塞,「記住我說的話!」
她驚恐地站了起來:「爸爸?」
老人微微一笑,自口袋中掏出手槍,從黑暗中衝了出去,然後槍聲驟然響起,一聲、二聲……
她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唇,咬出了血絲,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小女孩卻悚然明白似的尖叫起來:「爹地!爹地!」
「妹妹不要叫——」
她不敢看,沒有勇氣看,但黑暗中人影一閃,一頭閃亮的金髮已趨近到她們的面前!
完全沒有思考的,她抱起小妹,沒頭沒腦地往來人死命一撞,往更深的黑暗中狂奔;然而——
死亡的槍聲還是響了起來。
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有好多人不停地追問著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全記不得了!只知道眼前是父親被打成蜂窩似的,孩子沒有抗議。
怎麼會?妹妹一向最討厭親密的擁抱;她奇異地低下頭,懷裡的孩子睜著一雙無知的大眼,愣愣地、毫無光亮的,就這樣望著她。血從孩子的胸口泉水般地湧了出來。
她愣了!傻了!尖叫、悲痛全梗在心口,發不出半點聲音。
殘忍的世界黑暗面,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將她狠狠地、狠狠地吞沒!
第一章
林磊是個悍將。
這不是個令人意外的稱謂,打從他踏入警界的第一天開始,只要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他——強悍、不怕死,而且絕對的機敏靈活;在高大的白人世界裡,林磊一八O 公分的身高只能算是普通身材,但他卻令人畏懼!
從邁阿密直調舊金山,他的盛名不改,只是身上多了二處險些致命的的槍傷!
賓蹙著眉打量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年青人。事實上若他有林磊這樣的下屬他會開香檳慶祝,因為這表示在他管區內的毒販們將要倒大霉了!
可是,他需要的是個冷靜的下屬,冷靜而且不帶半絲嗜血成分的下屬,很可惜關於這二點林磊顯然都不合格——也無意使它合格。
在林磊表面偽裝的平靜下隱藏著的是一股原始的暴戾之氣,而且很顯然的,他並無意改變這一點。
賓摩搓著他珍愛的八字鬍,幾乎是遺憾地搖搖頭:「我不能接受你的申請。」
林磊揚了揚二道黑眉:「桌上那張紙我記得是人事命令而不是申請書。」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這紙從事命令你是怎麼得來的。」賓轉轉身下的搖椅,無奈地看著他:「約翰正好是我的好朋友,你威脅他如果不讓你來,你就捏死他,我很懷疑他怎麼會有勇氣不簽這張命令。」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那就接受它。」
「我派你去巡邏,你一樣會捏死我。」
林磊微微一笑,「不會的。不過你很可能會損失幾輛警車。」
賓攤攤手;「這就對了!我怎麼冒得起這種險?舊金山的納稅人付不起英雄的價碼——」
「那就讓我去逮維奇。」
「——我個人對英雄主義也沒興趣。」他自顧自地接下去。
林磊不動聲色地自口袋中掏出一張磁碟:「考慮一下,這張磁碟內記錄了維奇打出道到現在的一切。」他強調似的揮揮磁碟:「一切!」
「你這是威脅!」
「隨你怎麼說,只要你讓我留下,而且派我去逮那條毒蛇,那麼等我逮到他後,這張記錄就可以讓他坐上十輩子的牢。」
他氣惱地瞪著他,「先決條件是你要能逮到他;下次那二顆子彈可能不會那麼仁慈了!」
林磊冷冷地扯動唇角的肌肉,一個致命的微笑在他俊挺的臉上形成,帶著一股原始嗜血的危險。「也可能他根本沒機會再動手開槍。」
賓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他的威脅絕不是空中白話:「如果我堅持不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