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可以解決的!」
「如何解決?」繞月澀澀地笑了笑。「飛揚,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那件事真的和我們凌家無關又如何?人不是總在為自己的不幸找個理由嗎?如果他們連個可以憎恨的對象都沒有了,那麼如何讓他們面對自己的過去?」
凌飛揚怔怔地看著妹妹——這是繞月?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靈魂怎麼可能在一清醒時就對人世瞭解如此透徹——如此悲觀?!
她有些傷心地垂下眼。「我以為繞月一直是相信自己的愛情的……」
繞月無言——相信的,她到現在還是相信的,只是……只是有些迷惑吧!
「繞月。」冷若磊的聲音一點也不意外地出現,飛揚默默地起身。」不要太晚送她回家。」
冷若磊點點頭。「知道,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凌飛揚凝視著紐約大城的黃昏景色,突然不由自主地感到悲傷起來——
繞月是被喚醒了,可是她真的希望她沒被喚醒。
至少那表示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 ※ ※
好像是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也好像是多年的老友——他們默默相對,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冷若磊無言地注視著她,這的確不是他所認識的繞月了!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偷偷注意著克司勒家的一切。他知道她變了,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改變——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改變。
「準備要回台灣了?」
繞月簡單地點點頭。「你呢?」
「還沒想好。」
繞月依舊點點頭。「要保重自己。」
眼裡有股溫熱的液體漸漸成形——冷若磊微微苦笑。「這好像是我當年對你所說的話。」
「我一直沒有忘記。」繞月輕輕地像過去一樣地握住他的大手。「現在輪到我說了。」
「繞月……」
凌繞月微微搖頭,她臉上的微笑像是一抹美麗的夕陽
冷若磊無言地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也許會有那麼一天的是嗎?」剛剛你和飛揚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可是我並不覺得那是我的想法。現在我無話可說,但是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告訴你我心裡真正的想法,那天到的時候,你會聽我說嗎?」
繞月笑了,不是他記憶中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卻多了一絲溫婉動人——「當然會,我會等你來告訴我。」
冷若磊點點頭,轉個身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我——送你回去。」
「不。」繞月輕輕地說:「我想看著你走……那天我投看到……」
「要保重。」
「保重。」
冷若磊仰起頭,淚水終於還是無法抑遏地落下。走在紐約的夕陽中,感覺自己的生命走過了春天,又到了酷寒的嚴冬
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去的嚴冬。
離開繞月是我一生所做過最困難的決定,一年多前如此,一年多以後仍然如此。我從來不相信我和繞月會有真正分離的一天!可是那似乎在繞月清醒的那一天便已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
如果我說我真的明白繞月的想法那是騙人的,可是我知道繞月的決定是無法改變的;當她對我說保重的時候,天地已然變色——
似乎已經沒有將來,卻又無法就此放棄所有,甘不甘心已是其次——我只知道我要等——我要等到陽光再度閃耀的那一天!
-----凌家替阿諾在台灣找的新家就在他們住家的小山上。凌家在山腳下,阿諾的新家在山上,雖然距離並不遠,但卻完全不同的兩種景色。
那間小小的別墅是凌龍興準備要等飛揚和殷海翼結婚之後讓他們住的,但是飛揚和海翼一直投打算結婚,所以也就先租給阿諾當畫室和住所。阿諾搬進去之後,繞月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那裡陪阿諾作畫,照顧他的生活。
如繞月當年所說的,阿諾很快地就在畫壇上畫出了一片屬於他自己的天空。他作畫的數量並不多,賣價也不高,但是卻相當受歡迎。短短的日於之後已經可以開自己的畫展了!
阿諾和繞月甚至經常出國去旅行,意大利,英國,法國,尼泊爾都有他們的足跡——
「搞什麼?!不戰、不守、不和;不死、不降、不走,要等到什麼時候?」凌龍興咕噥地注視著正在小花園裡的年輕人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急了?」凌太大微微一笑,逕自打著她的小毛線衣。
「我急?你不急?又過了一整年了!再這樣搞下去,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孫子抱?」
「你急有什麼用?他們年輕人玩得可開!飛揚沒事就和繞月他們一起出國遊戲玩耍,她自己都說了,長這麼大還沒這一年玩得過癮哩!」
「沒搞錯吧?都幾歲了還玩?海翼和阿諾也有病!就放任她們兩個胡攪蠻纏!」
「要不然怎麼辦?」
凌龍興看著這一年來健康得多,也愉快得多的繞月,他不由得輕輕地歎口氣——「喂,繞月是不是心裡還有冷若磊?」
凌太太愣了一下!這一年來,冷若磊這個人似乎是真的從他們凌家消失了!沒人再提起這個名字,沒有人再說起這個人,他們小心翼翼地不願意再提起,深怕繞月會再度陷入過去那種自閉的情境之中!可是——繞月真的忘了他了嗎?「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錯了?」凌龍興靜靜地在她的身邊坐下。我們是不是該找那兩個孩子談一談?說不定他們會相信我們所說的話。」 「那時候飛揚不是也找端木秋談過嗎?那有什麼用?!邱傳宗已經死了,端木秋和若磊的母親也都早已不在人世,我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的。更何況事情過去都過去了,還談那些做什麼?」
「那……繞月怎麼辦?」他垂下眼。「死結不解,難道就看著他們一輩子這樣耗下去?」
「不會的。」凌太太笑了笑。「我相信我們的孩子,她們自己會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飛揚笑嘻嘻地——「阿諾是專職畫家,當時在英國的時候就畫得比我好了,我不過是個畫匠,怎麼比得上他?更何況……」她俏皮地橫了繞月一眼。「還有繞月替他打點呢!我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