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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柴房的四面牆上全貼滿了經文,她的手微一碰到便發出陣陣燒焦的白煙。她只能一味地閃躲,但柴房很小,她再怎麼能躲,也只有正中央的一小塊地方可以閃避。

  外面的侍衛將柴房裡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們卻連動也不動一下,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立在那裡───

  「梅婆!你想要我的命,為什麼不自己親自來取?」桃白若立刻看到對面的屋簷上佇立著一個佝僂身影。

  半空中傳來兩聲冷笑,一口蒼邁的聲音揚起:「娃兒,婆婆也想自個兒下去,不過下面的兩個光頭禿驢讓婆婆看得討厭得很,不如你替婆婆打發了他們,婆婆便下去救你出來如何?」

  闕王妃隨著梅婆怪笑的聲音,身影越多快速。原本絲毫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如今卻矯健得猶扣武林高手一般。這無疑是心神受人控制,臉上的神情也益發顯得扭曲恐怖,逼得桃白若險象環生,竟無路可逃。

  「桃施主───」行遠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闕王妃正在柴房裡追殺桃白若。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猛然跳起便衝進柴房之內。「王妃娘娘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小僧還有諸多不解之處想請教桃施主,請王妃娘娘手下留情。」

  行通本想由闕王妃親手料理了那妖女倒也不失為一個良策,誰知道行遠又衝了進去。他在外面又氣又急,忙不迭地疊聲大喊:「師兄、師兄,你快出來!王妃娘娘您千萬莫傷了我師兄。哎啊,好險!師兄你不會武功,快出來啊!」

  小小的柴房擠進了桃白若和闕王妃兩人已顯窘迫,再加上行遠寸步難行。桃白若左閃右閃,可是闕王妃卻殺紅了眼,拿起刀子便沒命亂劈一通。眼看桃白若就要命喪此地,行遠大師顧不了許多,猛然抓住桃白若的身子往柴房外面推。

  桃白若的身子才到門口,貼在門上的經文便簌地發出刺眼的光芒。桃白若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回撞,這一撞竟不偏不倚地撞在行遠的背上。行遠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三步───

  而這三步,行遠便將自己的身子往闕王妃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口上送去───

  闕長弓愈聽小桃紅所說的話,神色愈是驚奇。她說得那麼坦白直接,不似有何隱瞞,但是……但是她所說的話卻又那樣匪夷所思。

  桃妖、喬木妖、梅樹妖───不是民問流傳的無稽之談,而是活生生在他的眼前。

  闕長弓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桃紅,霎時竟然不知要如何回應。

  「好啦,我說完了。」小桃紅輕噓口氣,想了想卻又惱怒起來。「都怪那些禿和尚不好,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人。明明梅婆那個老妖怪才是壞人,他們偏偏硬要找我和白若的晦氣,我呸!我要是好了,頭一個不放過他們!」她說著,見闕長弓不說話,側著頭瞧他:「怎麼?你不信?」

  闕長弓怔怔地看著她:「也不是不信,而是不知道該不該信……」

  突然之間,一陣梅花的淡淡香氣涼風吹來,小桃紅臉色丕變,然後淒然一笑說道:「不由得你不信,老妖婆追來了。」

  闕長弓回頭一看,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外面庭院依稀有個佝僂的影子。

  「咳……咳……丫頭,你的命可真大,十幾名和尚唸經還念不死你……身上的傷不好受吧?你出來,讓婆婆疼你。」

  闕長弓正起身,小桃紅卻立刻拉住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是她的對手……聽著,我這一去是不能活著回來了……你答應我,想辦法救救我阿姊和闕彥生,來生小桃紅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大恩。」

  闕長弓正待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動也不能動地定在當場。

  只見小桃紅一雙水灩灩的眸子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驀地淒然一笑,在他的唇畔吻了一下───彷彿一陣和風撫過,小桃紅嬌俏的聲音已從窗外響起:「老妖婆,小姑奶奶留著這條命招呼你哪!」

  小桃紅……闕長弓使盡了氣力卻也動不了半根手指頭。他心焦如焚,不停在心中怒吼:小桃紅,不准你死!我們之間的事還沒解決呢!小桃紅───

  「死妖婆!今天就讓你知道小姑奶奶的厲害,有種就跟我來!」

  「嘿嘿……小賤丫頭,臨死也要護著臭男人嗎?也好,念在大家同住快活林也有一段時日了,婆婆此次便成全你。」

  「小桃紅───」闕長弓猛然跳起來,衝到窗邊一看───哪裡有小桃紅?哪裡有梅樹妖?

  外面淒風冷冷,樹影在地上微微晃動,卻沒有半條人影。

  是夢?不……那不是夢!

  小桃紅的一顰一笑都在他的眼前,她那既落拓又驕傲的神氣也歷歷在目!那不會是夢,夢裡怎麼有心痛的感覺?

  夢裡,又怎會有得而復失的遺憾?

  第八章

  「歐陽大夫?」

  雪白鬍子的老者輕噓口氣說道:「王爺請寬心,行遠大師傷勢雖重,性命卻是無礙,只不過需多調養些時日罷了。」

  「那就好。」闕王的眼光轉向一直呆坐在一旁的闕王妃。昨夜她發出那聲撕心裂肺,不可置信的尖叫聲後便在府內瘋了似地亂闖亂撞,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人卻呆若木雞,雙眼無神,呆滯地杵著,竟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歐陽大夫,那王妃她怎麼啦?」

  歐陽神醫這次卻不說話了。闕王妃與闕福的情況一模一樣,皮肉之傷好治,此等沒有緣由的心障卻要從何治起?

  「神醫?」闕王再喚。

  「王爺,請恕屬下無能,王妃的病症,屬下……」歐陽神醫搖頭歎息。「屬下除了能開些安氣凝神的方子外,委實想不出法子治王妃的病。」

  闕王無言,只能凝視著妻子已然衰老的容貌。

  一場夫妻數十年,縱使知道她是咎由自取,心下仍然十分難過,更何況她現在這模樣,又濟得了什麼事?廢不廢妃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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