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錯,夫人不是生你的氣。」
「那娘是生誰的氣?靖武的嗎?我也想跟靖武永遠在一起,為什麼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為什麼娘會突然決定回柔然?」狼歌難受地低下眼睛,不安地揉著前額那火燒似的痛楚。「我不想回柔然……我想留在這裡……」
「傻孩子,你本來就是柔然的公主,柔然才是你的故鄉。」薩多奴警覺到狼歌的動作,連忙扯開話題門:「咱們已經離開柔然十多年了,也該是回去的時候。」
「薩多奴,你告訴我夫妻是什麼?」狼歌抬起臉,蹙著眉問:「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水遠在一起就叫夫妻嗎?」
他答不出來,這簡單得幾乎令人發笑的問題對狼歌來說卻是多艱深、多難以理解的問題!
雁歸夫人從來不對狼歌說起男女之事,更不提任何與「情」字有關的話語,而這懷月宮又是如此的沉靜。可憐的狼歌,到現在都還是懵懂無知……而雁歸也打算讓她這一生都如此懵懂無知。
「公主……」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不說?父王跟娘不是夫妻嗎?那到底有什麼特別的?靖武說要娶我為妻,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為什麼娘會為了這樣而發怒?」狼歌生起氣來!他們到底在隱瞞她什麼?難道「夫妻」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薩多奴知道狼歌不會放棄,與其讓她想盡辦法瞭解,不如自己先給她答案——而他只能給一個能安撫狼歌,又不至於激怒夫人的答案。
「公主,你是柔然的公主,而七皇子是天朝的皇子,將來可能繼承大統的人選。你們不能成為夫妻。就算天朝的皇帝同意,夫人跟狼王也絕不會同意的。天朝殺了多少我們柔然的好漢,而你是柔然的掌上明珠,狼王怎可能讓你下嫁天朝的太子?」
「婊是為了這個而生氣?」
薩多奴連忙點頭。
狼歌揉揉自己疼得很的前額,隱約中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她的頭好疼!想到要離開天朝,永遠也不能再見靖武的面……她的臉色刷地慘白!
「公主!」薩多奴讓她那突然慘白的臉色給嚇壞了!連忙上前扶住她,從衣袖裡掏出安寧散。「來,快吃下去!」
「我為什麼老是頭疼?」狼歌抱著頭呻吟,懊惱地吃下藥散。
「只是小病,你從小就有的,不礙事……」薩多奴輕輕地回答,別開眼睛不敢看狼歌那雙漂亮的眸子,他的眼眶濕了,卻只能咬著牙忍耐。
狼歌打個呵欠,迷迷糊糊地靠在薩多奴身上,半夢半醒之間抬起頭,蹙著眉頭嘟嚷:「回柔然也很好,可是我捨不得……」
「捨不得?」
「嗯……」狼歌抱著頭,疼得幾乎落下淚來。
「我捨不得靖武哥哥……」
不是捨不得靖歡跟靖武,而是捨不得靖武。
薩多奴歎息一聲,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別走!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應德皇帝懇求地說道。
雁歸冷冷仰起臉。
「柔然與天朝所定之年早在五年前已經過了,我與狼歌、狼夜應該要回柔然。」
「朕知道……」
知道,但無法割捨。應德皇帝焦急、惶恐,他不能忍受沒有雁歸的日子!雖然偶爾才能見到她,但是知道她就在身邊,知道隨時可以一望那令人朝思暮想的容顏對他來說太重要!
他老了,老得無法接受雁歸離開他……他也病了,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在這關頭他更不能沒有雁歸啊。
「朕不同意……」應德皇帝想了又想,堅決搖頭。他不能放她走!什麼理由都不行!你要什麼朕都答應,就是不准你們回柔然!」
「皇上,您這是強人所難。」雁歸冷硬地開口,「難道您不惜與柔然一戰?」
應德皇帝猛然回頭!
「難道一點轉囿的餘地都沒有?如果你真要說沒有,那麼朕的確不惜與柔然一戰!」
雁歸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應德皇帝慘慘一笑。
「你不知道是嗎?你真的不知道你對朕來說有多重要,就算真要再打上一仗……如果只有這樣才能留住你,那麼朕不惜一戰。朕以前做過,如今又何嘗不能再做一次?」
雁歸啞口無語。她不能置信地盯著應德皇帝,不相信他真的會這麼說!
應德皇帝微微抬起下顎,咬著牙凝視著她。
「告訴朕你願意留下。」
雁歸同樣咬著牙冷硬地回望他——不該是這樣的結果!不該是這樣的答案!
「好!那你走吧!你走的那一天,就是天朝與柔然重新開戰的一天!」應德皇帝拂袖離開荷花亭,冷硬無情的背影教雁歸寒了心。
她終於讓步……儘管這讓她覺得屈辱、覺得憤怒。
「好,我們不走,但有個條件。」
他果然停住腳步。
「你立刻下詔,命七皇子娶妻,除了狼歌之外娶誰都可以。」
應德皇帝回頭,眼裡帶著失望的傷痛。
「雁歸……你明知道靖武喜歡狼歌……」
「是,雁歸知道,所以雁歸懇請皇上下旨。」
半晌,應德皇帝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雁歸夫人那張絕美卻冷然的臉。良久,他終於無言地轉身離開——這算是同意了,他們都知道。
應德走後,薩多奴沉默地走進荷花亭,帶來一件披風替她披上。
雁歸咬著唇。憤怒,讓她的唇角咬出了血絲!
薩多奴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荷花池裡殘敗的荷花。
「你覺得我做錯了?」雁歸突然氣憤地問。
「老奴不敢。」
「用不著說這種話來氣我!你不是什麼老奴!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你當然覺得我做錯了!你覺得我對狼歌太殘忍對不對?你覺得我該帶著狼歌跟狼夜回柔然去,管天朝與柔然打不打仗都無所謂!或者你認為我該讓狼歌與靖武在一起,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被心火焚身而死!?」
薩多奴沒有回答,他默默地注視著雁歸悲痛的眸子,頓時感到心痛如絞,但他依舊什麼話也沒說。